」
「我死了不要緊,但請你們一定要把她解救出來!她是被逼的,她真的很可憐。」小譚朝樓沿外走了半步,嚇得我和余燼叫出了聲。「這是我唯一的心愿,拜托了……」
就在消防戰士猛地暴起,飛身撲向小譚腳踝的前一刻,小譚向左邊小跑了幾步,然后朝前一躍,如同一只斷線的木偶,在空中翻騰了兩圈后,避開了救生墊,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上。
04
自殺事件后,已經兩天沒見著余燼了。
新型犯罪偵查支隊的合成作戰室里,煙霧繚繞、死氣沉沉。干瘦的新型犯罪偵查支隊長老華、實習警察小葉以及我對著面前的手機屏幕發呆。
「你們到底在調查什麼?還沒抓到人?就硬混日子!」
「國家養你們這些飯桶干嘛?」
……
在我的抖音號下,評論區罵聲一片。
當天,我和余燼阻止小譚輕生失敗的視頻被人發上了網,于是招來一片罵聲。
老華一根接一根抽煙,正在思考對策。
我有些心疼這位五十幾歲的老同志。
伴隨著一陣粗沉卻急促的腳步,余燼沖進了作戰室。
「我查到了!」
原來,為了盡快破案,余燼把調查方向由查平臺,轉向為查人,于是學小譚,給「睡美人」的直播間打賞幾百塊錢,順利加到了女主播的私人社交賬號。
原本下班后會裝作失蹤、屏蔽所有工作群的余燼,當天半夜突然收到幾條陌生視頻。他一點開,全部是不堪入目的黃色小視頻,而且從內容來看,全是對方自拍的。
趁男青年深夜寂寞時,發裸露身體的福利小視頻勾引欲火,這是色播團伙用于維系用戶群體的慣用方式。
不出意料,加好友后,女主播小妲己那套「被哥哥脅迫,需要攢錢逃離」的戲碼,又開始在余燼面前演起來了,目的也是為了騙取更多的打賞和誘導賭博。
「我會來『救』你的,等著吧。」余燼說。
05
之前直接從平臺入手查遭遇重重困難,但從人入手查就簡單得多。
有了「小妲己」的私人社交賬號后,在前期調查的基礎上,我們又經過了半個月的擴線調查,通過她朋友圈分享的照片、宣傳推廣話語,以及和她交談中套出的信息,總算掌握了她的真實身份,進而查出其背后色播平臺鏈條的信息和蹤跡。
市局領導統一研判后,調動了下面縣市區的警力參與行動。
收網的時刻,終于來臨了。
行動當天,同事紛紛傳來捷報,他們在全國 16 個省市抓了一百四十多名主播及幾十名「場控」(負責活躍氣氛,引導人氣的人),同時搗毀了位于東北的色播平臺公司。
至于賭博公司,經初步調查位于境外,需要下一步再進行打擊。
余燼和我根據技術部門的定位,首先來到位于千江市市區的疑似色播窩點。我偽裝成外賣員,順利敲開門后,民警一擁而入將嫌疑人們抓獲。這里不足一百平方米,卻隔出了五間房,專供色情直播使用。
大量的避孕套、情趣內衣、鞭子、手銬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主播們此刻都蜷縮著哭作一團,臉上的妝容被眼淚洗掉,滴落在地板上變成一個個黑黑白白的丑陋斑點。
經過詢問,門邊一位體態清瘦的女人,是三歲孩子的寶媽。
她的丈夫在國企上班,收入穩定,但她嫌給的家用不夠,于是瞞著丈夫偷偷干色播,每天都怕被丈夫發現;
蹲在電視機旁、模樣清純的是一個農村女孩,她的愿望只是想攢錢回家,給爸媽蓋所房子;
而靠在墻角的是一對 90 后夫妻,男的爛賭成癮,拉著老婆賺快錢,經常直播最沒下限的床戲……
「輕點兒!我剛做完豐胸,傷口還在發炎……」寶媽帶著哭腔尖叫道。這讓正在為她上手銬的女警愣了一會兒。
「警官,我能帶點『精科素』去牢里嗎?不然我這剛削完骨的臉會松弛的……」農村女孩可憐兮兮地央求著余燼。
我端詳著這些女主播,她們原本只有著普通的顏值,硬是憑借整容、化妝和美顏,讓自己的容貌在虛擬世界里提升了幾個檔次。而代價則是,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身體上的痛苦與折磨。
當天晚上,我們又跨省來到了「小妲己」所在的城市,在當地警方的協助下,撲向了這個色播平臺的頭牌主播。
老實說,我很后悔參與了這次行動,因為過程中的驚悚見聞是我從警生涯僅見,以致于我事后多次午夜夢回,輾轉難眠。
抓捕小組進入老舊的居民樓,來到「小妲己」的門口時,周圍鄰居紛紛過來吐槽,說最近蒼蠅總往這兒飛,還老是聞到異味,他們多次向物業投訴無果。
敲門沒收到反映后,民警破門而入,沒想到撲了個空。空蕩蕩的房間里,冷氣開得很足,仿佛冰窖,里面除了用于直播的設備,就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衣物。
一些女士毛衣、襯衫上還沾滿了粘稠的不明黃色液體。
奇怪的是,據監控顯示,抓捕前一個小時,只有一名戴口罩的男子背著背包匆匆離開房間,從此再也沒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