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意,所以害怕。
明年生日他不奢望再收到這樣的禮物,只要能這樣抱著小棠,看他入睡就好。
那之后小棠又躺了一天,梁偃昨日雖然縱情卻還算清醒,并沒傷著他,只是整個人還是懶懶的不想爬起來,連吹氣兒都軟軟的,仿佛余韻猶在似的。
"別吹了。"梁偃無奈地把沖自己耳朵吹氣的梅小棠拽下來。小棠順勢攤回床上,沒過一會兒又睡了,晚飯時分才勉強爬起來。梁偃笑他根本不像風骨峭瘦的梅,反而像條沒骨頭的爬藤,就差頭頂再開朵喇叭花了。
"困。"小棠說。
隨便吞下兩口飯他又繼續攤在床上睡死了,梁偃收拾完卻忽然睡不著了,摸著小棠的頭發就著月光看了大半夜,聽著他勻稱的呼吸,心里面好像有溫涼的水緩緩浸過。
真正睡著,是后半夜的事了。
夢里也是這樣似涼似熱的水,他透過水幕模模糊糊地看到些人影,像是小棠在哭,像是很多花開了又落,又像是看到很多血跡,還有許多從未出現過在腦海中的影像飄近又飄遠,只能偶爾抓住一兩個影子,讓梁偃心里空落落的。
醒來的時候,心口似乎還有個洞,說不上疼,只是空空的需要什麼來填滿。梁偃有點茫然地發了會兒呆,習慣性地去推身邊的小棠,一面伸手替他擋住刺眼的日光。小棠卻沒有如往日一般不情愿地哼兩聲,再不情愿地睜開眼,無論梁偃怎麼叫他都眉目安然地睡著,連綴著陽光的睫毛都幾乎一動不動。
"小棠!"
梁偃連忙伸手去試他的呼吸,掌心如同有羽毛略過,眼前的人似乎只是在睡,卻怎麼都叫不醒。梁偃頹然坐下,背后的衣服浸了冷汗貼在身上,和他的人一樣,軟塌塌的,充滿了無力感。
窗外一片鳥鳴花艷的美景,一切似乎都和往日沒什麼不同,梁偃沖出門外把周邊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只好回到屋子里守著小棠,看日色一點點變淡。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等待。
暮色的終于被勾出一角的時候,梁偃已是心中如沸,仿佛再多等一刻就要發狂,他也真的忍不住吼出聲來,卻見床上的小棠被一嗓子震醒,不高興地說:"你干嘛?"
梁偃沖上前去死命摟住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小棠乖乖地任他抱著,過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梁偃,你怎麼了?"
小棠說他沒有哪兒不舒服,過后也真的吃了兩大碗飯,梁偃看著他,目光猶疑不定,終于還是沒說什麼。
就當小棠只是累了吧。
然而僅僅過了一兩天,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小棠睡的時間越來越長,第三日時已是雙倍于從前,他過得晨昏顛倒,爬起來時總是迷迷糊糊的樣子,有時候也會問梁偃怎麼不叫自己,梁偃卻只是說他變懶了。
"昨天說要吃茉莉炒雞絲的。"小棠端著碗看盤子。
"沒采到茉莉花苞,"梁偃給他夾了一筷子雞絲,"多吃肉。"
"哦。"小棠一邊扒飯一邊打定主意,今晚睡前一定努力想想茉莉花,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吃到。
不炒菜泡茶也好啊……他舔舔嘴唇,帶著滿心期待入夢,卻不知身邊的梁偃已經兩天沒有合眼。
只要小棠一睡下他就瘋了一樣出門,不大的地方一晚上能繞上好幾圈,卻依然看不出什麼不對。
也許是那個虛無的夢境,也許是心底的某種潛意識,他固執地認為小棠沒病,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
可是除了采不到茉莉花,問題又出在哪兒呢?
十三、
一身熱汗被夜風吹涼,梁偃在天亮之前回到屋里,小棠卻沒躺在床上,他站在屋子前的樹林里,樹影在白衣上透出些斑駁的墨色。聽見梁偃走近,他回頭笑笑,風把白衣服微微吹起來,不知怎麼竟有些伶仃的樣子。
見他沒睡太久就醒了,梁偃心里有些安慰,走上前道:"不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