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開,沒怎麼表示遺憾。只有一次,他承認他失戀了,那個女孩兒去了維也納。他喝了點酒,
但沒喝醉,煙倒抽了不少。
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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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27日
正式加入大馬管弦樂團的第二天。一切還好。白天排練,晚上是音樂會,跟在北京時沒什麼兩樣
。
只是天氣很熱,室內空調很勁。總是感到口渴,一休息就拼命喝水。肚子就那麼大,灌個水飽后
根本吃不下東西。基本上一天只吃一頓飯。
如果不是排練結束后要和團里人一起去餐廳,這唯一的一頓也可以省。
今天在KLCC嘗試了Nasi Lemak。不難吃,但也算不上美味。
指揮是華人,會說英文和馬來文,閩南話和粵語,就是不會講普通話。這里叫華文。
為了照顧團里的外國樂手,他大多數時候說英文。
我的英語水平有限,要借助一部好易通電子辭典。
那玩意兒是我大一時買的,因為一位用英文講課的演奏老師。
他是印尼歸僑。70年代初,家人全部死于印尼反華風暴。據說他目睹了父母兄妹慘死的全過程。
中國政府無條件接收印尼華人時,他來到北京,又被公費送到前蘇聯和英國留學,主修小提琴。
才華橫溢。
他在我們管弦系以折磨人著稱。滿意了要繼續,不滿意要重來。無休止的拖堂,加課,錯過吃飯
時間。
我們猜測,童年那段可怕記憶一定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不然他不會那麼沒人性。有人說他收集
了很多印尼人殺害華人的資料,閑來無事就要重溫。
小提琴專業的人私下里叫他變態殺手。因為我們把拉小提琴叫殺雞。
3月中,暖氣剛停,倒春寒,教室里冷得象冰窖。
應該5點鐘結束的演奏課拖延到7點,“變態殺手”還在喋喋不休的用英文講述著如何把32個快
節奏的16分音符一弓拉完。
我擺弄著新買的好易通,偶爾查幾個單詞。饑寒交迫的境況,估計和賣火柴的小女孩有一拼。
眼角掃向右手邊的卓越,他正用鉛筆在樂譜的空白處勾勒著一把小提琴。
我一把搶過來,三下兩下把小提琴改成一個細腰豐臀的抽象派裸女。
卓越看了一眼我的杰作,皺著眉拿走我桌上的電子辭典。
“這個鍵怎麼按不動?”他指著發音鍵問我。我忽略了他臉上詭異的笑。
“不可能!”我食指一動,電子辭典發出標準的倫敦音:“Shit!”
“變態殺手”噤聲了數秒,大聲質問是誰。
我想起身,卓越按住我的肩站了起來。教室里死一般寂靜。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沉默之后的“變態殺手”以平時數倍的語速和音量開始對卓越進行聲討。
他口中那些英文我大部分都聽不懂,卻捕捉到最關鍵的一個詞Out!
卓越Out了,表情好像很沉痛。
“變態殺手”也有些心灰意懶,半小時之后宣布下課。
這時,我收到卓越的手機短信:東直門小木屋的水煮魚不見不散。
那年北京流行川菜,小木屋的水煮魚生意特別火,每次去都要派號坐在外面等。那是我第一次進
門就有座位,坐下就有魚吃。
在又冷又餓的時候,和最好的哥們兒聊著天,吃著熱氣騰騰、香辣無比的美食,真乃人生一大樂
事。
透過水煮魚鍋子上的白色霧氣,我看著卓越濃黑的眉和閃亮的眼,心里漾滿快樂和滿足。
那時候,我的女友是個嬌小可愛型的美女,撒嬌、發嗲、黏人,各項功夫全能。我知道,很多男
人都吃這一套。
可我卻不勝其煩。大概我沒有哄女孩子的耐心。
與約會相比,我似乎更樂于享受和卓越在一起時的隨意和自在。曾一度認為女朋友可有可無。
兩個月之后,和她分手。卓越說我無理取鬧。我不否認,但也不想挽回。
之后又換過幾個女朋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分手。也沒覺得難過,也沒死纏爛打過。以為這輩
子不會體驗到失戀的痛苦。
還跟卓越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話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