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治看許初如此窘迫,不知怎麼,有些想笑。
“你是不是笑了?”許初很生氣地問。
霍長治平靜地騙他:“沒有,我為什麼要笑?”
“哦……”許初還有些懷疑,不過還是說正事,“過了小半年,就是我電腦失竊以后,他拿獎以前,霍久安突然告訴我,他還是幫我找到了我的一夜情對象。”
“你跟他也說了我的尺寸?”霍長治沒有忍住。
許初閉了閉他看不見的眼睛,咬牙道:“我沒有。霍久安告訴我,他查監控找到了我,就找到了跟我一起離場的人,又調了別的監控找到了他的房間號知道了他的身份,最后他說,那個人不久前得急病死了,叫我節哀。他描述了你當時戴的面具和我確認,那個黑色的面具很特別,所以我確定他說得是對的,我當時還很唏噓。”
霍長治聽完,道:“我住的房間沒有房間號,也不在賓客名單上。”
“你不好好工作還要出來跟人**,沒上司管你嗎?”許初恨恨道。
“那艘船是我的,”霍長治說,“我本來只是去視察安保,是你拉著我要——”
許初對霍長治絕望了,他打斷他:“霍久安知道我的一夜情對象是你,他讓你來找我,這是什麼用意?”
“他只能找到我,”霍長治說,“他在香島沒別的親人,最后在醫院的只有我,如果我不來找你,你只能在這里等死。”
“他給你圖紙,”許初平復下來,仔細梳理邏輯,“沒交待別的?”
“沒什麼特別的,他只說讓我來海昌大樓B座1603找你,帶上圖紙,一定要快。”霍長治復述,“你是不是把霍久安想的太復雜了,他把你托付給我的時候,看起來是覺得我能夠立刻把你帶出來的。
”
許初晃晃腦袋:“霍久安做事情,我都不懂,但大部分時候他都不安好心。”
他想到了剛才摸著的手銬的設計圖紙,疑問愈發深厚:“霍哥哥,你能不能再幫我看看手銬和腳銬的設計圖紙?芯片那一部分,我覺得有問題。”
霍長治說好,讓許初回床上躺著,他去書房把圖紙拿過來。
許初爬回了床上,霍長治還拿了兩個枕頭放在他身后讓他靠著背,許初“噗”地笑了,說霍長治像個月嫂。
霍長治拿了圖紙回到房里,許初卻歪頭睡著了。
他站在床邊,定定地看了許初片刻,小心地想把許初抱平,他手腳很輕,但許初睡得淺,身體被一擺動,還是微睜開了眼睛。
他右手下意識地想按著床撐起來,霍長治趕忙撈住他的手不讓他按,許初失了著力點,背部落回床里,頭磕在床頭,磕清醒了。
“拿來了?”許初睜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左手拉著霍長治坐起來,“從手銬順時針方向的第一塊芯片開始說,它是不是和第三塊架構很像?”
霍長治對比了兩塊集成電路的線路,又看了另兩塊,道:“第一塊和第三塊很像,第二第四塊都不一樣。”
“腳銬呢?”許初急問。
他聽到紙翻動的聲音,不多時,又聽到霍長治說:“和手銬很像,但是又有些許不同。”
許初伸手讓霍長治帶著他用指腹感受設計圖紙的線路,把兩張都摸了個遍,許初覺得奇怪:“你說的不同在哪里,為什麼我摸出來,手銬和腳銬是一樣的?”
霍長治說:“有幾條線的顏色不同,還有一小塊線路,像是用圖章敲上去的。
”
“顏色倒是——”許初剛想說顏色不一定有影響,手腳上一陣刺痛間,他腦中浮現出霍長治所說的“如果我不來找你,你只能在這里等死”,頓時有如醍醐灌頂,他背上驚起了一陣冷汗。
他知道霍久安的用意了。
許初和霍長治,最多也只有一個人能生還。
“好了,圖看完了,霍哥哥快給我做飯去,”許初反應很快,他決定先把霍長治趕走,“我在這里想一想。”
霍長治盯著許初的臉,沒有錯過許初大驚失色的那一刻,但依舊是順著許初的意思,去了廚房。
08:00 p.m.
到了夜里,許初的體溫又反復了,升到三十九度多,霍長治幫他把手上的紗布解開重新消毒,許初被刀割傷的三個手指腫的發黑,傷口邊沿往外翹著,和美式恐怖電影里的特寫一樣。
霍長治用棉簽在他的傷口上小心擦掉血痕,棉簽碰到傷口時,許初一聲不吭,傷口邊的皮肉好似已經不是他的,連痛感都沒有。
霍久安動作很慢,又花了十分鐘將新的紗布包回去。
許初的手受傷沒辦法洗澡,發燒出了一身汗難受,叫霍長治給他去放一浴缸水泡一泡。
霍長治走到浴室門口,又折回來,問許初,“你的手銬和腳銬真的只是定位作用?”
許初一驚,強自鎮定道:“什麼意思?”
“按照你的說法,手腳銬有兩個相同的芯片,還有兩個不同的芯片,我猜你本來以為其中一個用來傳遞和接收信號,另外三個是內部控制,后來發現,原來有兩個傳遞和接受信號的芯片,”霍長治下了判斷,“許初,你在騙我。
從一開始,我們的信息就是不對稱的,我現在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你卻瞞了我不少東西。”
許初暗恨自己說得太多,他以為霍長治看不懂圖紙就是真的不懂了,人家精明著呢。
“你想知道什麼?”許初明白霍長治知道的不多,以退為進。
他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霍長治只要不知道最重要的東西,別的都可以讓步。
“你和霍久安的過去,”霍長治說,“還有圖紙上你懂了卻沒有告訴我的一部分。”
“只是這些?”許初問他。
“只是這些,你可以洗完澡再告訴我。”
許初答應了霍長治,霍長治便去給他放水了,許初聽著浴室傳來的潺潺水聲,在心中給他要死守的秘密劃了一條線,他愿對霍長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有些東西,對霍長治來說,不知情比知情來的好得多。
浴室放水的聲音停了下來,霍長治走出來:“你一個人可以嗎?”
許初嗯了一聲,拖著腿走到浴室里。
水溫放得正好,許初泡了一會兒,舒服許多,他的右手不能碰水,晃悠悠站起來,摸索著霍長治給他放好浴巾,擦了擦水,套著浴泡走出去。
浴室被水汽蒸熱了,走到有冷氣的臥室里邊,一陣清涼襲來,許初體溫高得發虛,偷偷將浴泡拉開了一些想要散熱,有一雙手幫他把衣襟拉了起來。
“不要貪涼。”霍長治說。
許初縮縮脖子,走回床上靠著。
霍長治拉過他的手,檢查紗布有沒有濕,手銬正巧電擊,許初的手抖了一抖,霍長治感受到了許初手不正常的**,握著他的手也微不可查地緊了緊。
“先從哪里說起呢?”許初像沒發現似的,起頭說,“先說我和霍久安?”
“都可以。”
許初陷進回憶:“我從公寓搬走之后,去了另一個學校念Ph.D,也在波士頓,我和霍久安沒有撕破臉,是我單方面不和他交流,他還是一直不遠不近地跟我聯系。他大學畢業的時候,我Ph.D畢業以后來了香島大學,沒過多久,霍久安也來了。”
“這些年過來,雖然我們都沒提過設計稿的事情,但是霍久安表現得很有誠意,我就漸漸軟化了,”許初自己沒有注意到,霍長治卻能感覺出來,提起霍久安,許初會變得迷惘,“去年九月,我看不見了,霍久安帶著我去醫院看病,后來他突然對我表白,我沒有接受,他說那麼不提了,只做朋友。我不愿意,說別見面了,他求我,想陪我做完最后一次檢查,我就同意了。你跟霍久安不熟悉,我和他認識這麼多年,一直以為他不是很復雜的一個人,只是偏執過了頭,直到他把我關進這里。”
“你的手銬和腳銬會電擊?”霍長治突然問。
許初一猶豫,點點頭,攙著假坦白道:“一直會的,只要我碰到了霍久安設置的警戒線,就會連續電擊一個禮拜,提醒我不要越界,以前也有過幾次。”
這和霍長治的猜測不符,不過許初說得真摯,他暫且相信了:“手銬和腳銬的四個芯片是怎麼回事?”
許初還沒有想好要怎麼編東西糊弄霍長治,就說:“我還沒說完霍久安呢,你不聽了啊?”
霍長治心情復雜,他發現自己并不想聽很多關于許初和霍久安的事,于是他問:“還有重要的沒說?”
“有啊,”其實沒有了,許初絞盡腦汁才想出說什麼,“我說說霍久安是怎麼關我進來的吧。”
聽霍長治沒有意見,許初才安下心,邊回憶邊思考該怎麼蒙混過關:“在我告訴霍久安,想回深市學盲人推拿之后沒多久,霍久安帶我去醫院做完最后一次檢查,開著車,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有一份大禮送給我。我沒有防備地被帶進了這里,他站在客廳問我,他跟我是不是真的沒有可能。”
許初停了下來。
“你怎麼說?”霍長治脫口而出。
“我說,”許初一字一句道,“我跟他從來就沒有可能,異性戀也不是見一個異性就會喜歡吧?”
霍長治十分贊同地點頭:“對。”
“然后他就把我關起來了,”許初道,“他說,那就綁在一起吧。所以我覺得他有人格障礙,精神不正常,可能從來沒有人對他好過……”
“你對他很好?”霍長治抓住關鍵詞。
“很好,”許初道,“也算是移情,我有過一個親弟弟,在我十歲時夭折了,也比我小兩歲。一起住的兩年里,霍久安給同學使絆子我替他擦屁股,他買不起軟件和課本我給他買單,他想吃什麼我給他做什麼,像個老媽子一樣替他操心,什麼也不瞞著他。”
霍長治聽得心頭發悶:“你對他這麼好,他為什麼偷而不是要?”
“因為他知道,如果跟我要那個設計,我是不會給他的,”許初說,“這一點原則我還是有的。”
霍長治安靜了一會兒,道:“手銬和腳銬——”
“好累,明天再說,好不好,”許初顧左右而言其他,“那個真的不重要。”
“你睡得著?”霍長治抓住了他的腳靠近他,“電擊不疼嗎?”
“以前也是這麼過來的,我早就習慣了。”許初莫名地緊張。
還是霍長治先妥協了:“那睡吧。”
11:00 p.m.
關了燈,霍長治躺著想事。
許初又沒說實話,這說明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躺了片刻時間,許初突然伸長手臂夠著霍長治,拍拍他的手臂,跟他商量:“睡不著啊,霍哥哥,來做吧?”
霍長治坐了起來,伸手摸了一下手邊的觸屏版,重新將頂燈打開來看,許初果然睜著眼睛。
霍長治說許初:“逃避只能抵一時。”
“我全都告訴你了。”許初反駁得底氣不足。
“是嗎?”霍長治的聲音低沉,好像洞悉一切,也包括許初內心的隱秘。
許初聽見霍長治的聲音在上方,便也起身來,微微偏著頭問他:“霍哥哥,有人說過你很溫柔嗎?”
“沒有。”
霍長治回想了自己獲得過的評價,沒有找到“溫柔”這個詞語,連近義詞也不曾出現過。
他伸手觸摸許初的睫毛和臉頰,許初不知道他開著頂燈,也伸手覆著霍長治的手背,嘴唇抿著,肆意表達著依賴著霍長治的情態。
“做不做?”許初跪坐起來,順著霍長治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脖子,湊過去想要親他,卻在離霍長治還有一拳距離時停了下來。
這是一種獻祭的姿態。
霍長治問他:“你想怎麼做?”
“總歸是霍哥哥名堂多,”許初笑了,“許老師只知道一種做法。”
話音剛落,霍長治封上了許初的嘴唇,純男性的氣息縈繞了他,許初覺得自己胸腔變空了,只留著一個心臟,像一面鼓,在寬廣的空間規律地震蕩。
臨終前跟初夜打一炮也算沒有白活了,許初想。
霍長治嘴唇貼住許初,摩擦著許初,像是在和小朋友玩鬧,許初被他壓著親的癢,伸手推他:“霍哥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怎麼樣?”霍長治解開許初的睡袍,露出他的身體。
許初還在發燒,體溫熱燙,他急促地呼吸了幾下,才回答:“以前不是很猴急嗎?”
……
做完愛,許初安靜了,側躺著休息,霍長治去浴室拿了條毛巾替他擦了擦身上,許初懶洋洋地由他擺弄。
“做完了,可以睡了嗎?”霍長治問他。
許初沒說話,閉著眼睛呼吸平穩,好像已經睡著了似的,只有眼皮不經意地顫抖,泄露著他的真實狀況。
Day 5.
03:00 a.m.
許初的左手有些發抖地拿著剪刀,卡進了腳銬與腳踝的縫隙。
他在霍長治睡著以后,又等了兩個小時,才爬下床,躡手躡腳往廚房走。
廚房剪刀很尖,冷硬的鋼鐵碰著他腳踝上的皮膚。塑膠腳銬與皮肉貼的很緊,刀尖塞進去,左手控制不好力道,尖角劃到皮肉上是,些點疼的。
許初握住了刀把,剛想施力,左手手腕被人用力捏住了,以一種幾欲捏斷他的力氣,許初痛叫一聲,被迫松開了手,他拼命想抽回去,但對方的力氣太大,。
“你又騙我了。”
霍長治的聲音離他的耳朵很近,把許初的手扭向身后。
“霍長治!”許初被他壓得站不起來,求他,“你冷靜一點!”
霍長治不放開他。
他就開著燈,等許初下床,跟在他身后來到廚房里,眼見他在刀架上摸了許久才找到剪刀,彎腰想剪開自己的腳銬,最后捉賊拿贓。
他把許初押著走,許初說:“去書房,我全告訴你。
”
“你已經沒有信用可言了。”霍長治道,但他還是把許初帶去了書房里。
他把許初按在霍久安的工作位上,原本想找什麼東西捆住他,但許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手上還受著傷,還是作罷了。
“你把霍久安的柜子打開,把他的獎杯拿出來,”許初說,“我把事情從頭說,你再選擇,要不要把我的手銬剪斷。”
霍長治看了許初一會兒,讓他跟自己一起去客廳拿鑰匙。
回到書房里,許初又坐回去,一言不發地呆著等他。
霍長治一面留意許初的狀況,一面拉起地毯,將鑰匙插進鎖孔,把霍久安的書架打開。書架緩緩上移,霍長治松了手,正想去書柜拿獎杯,書房頂燈突然間閃動幾下,整個房間響起了警報聲。
霍長治臉色一變,他快步走回許初身邊,把他藏在身后的手抓出來,許初已經把手銬割斷了,他用的力很大,小臂上一長條割傷,正向下滴著血。
許初看不到霍長治的表情有多可怕,他冷靜地告訴霍長治:“你出去吧,結束了。”
他的左手捏著一把伸縮削筆刀,半把刀上都是紅色的液體。
許初記得霍久安的習慣,他會在工作臺的手寫板下安一個備用筆箱,筆箱里有削筆刀,割斷一個塑料環足夠用了。他也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偷偷溜進廚房剪開腳銬,許初的一切行為,都是在為來書房做鋪墊。
“小初,你很不聽話啊,”久違的霍久安的聲音從投影屏邊的音箱里傳出來,“給你最后的五分鐘,好好珍惜吧。”
“你快出去吧,”許初催促霍長治,他的腳銬已經開始一秒一下,發出計時的滴滴聲,他心里輕松下來,還有心思和霍長治開玩笑,“不要忘了我啊霍哥哥。
”
霍長治一動不動地在他身邊站著,問許初:“不解釋一下嗎?”
“你猜的沒錯,腳銬和手銬的確都有兩個發信器,一個是向程序傳道信息,另一個……是彼此傳導,只要我剪斷其中一個,另一個就會啟動,”許初笑了笑,“我的確沒有和你說實話,這也是我那個設計中的一部分,我覺得有些人或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順手做了一個可供選擇的銷毀物品的程序——現在,我就是霍久安那塊玉了。”
“那從外部進入也是沒用的?”霍長治問。
許初晃晃腦袋:“我一開始也以為從外部進入,只會死一個我,后來我想到了設計圖里多出的那一片,在房子下面環繞著的管道,如果我沒猜錯,里面裝的是汽油,一旦房間被人從外部破壞,程序就會直接引燃管道。霍久安早就把路堵死了,我們一開始就沒得選的。”
霍長治拿了幾張紙巾,按住了許初手臂上的傷痕,白色的紙巾很快就被血染透了,試探著問:“我現在把你的腳銬剪斷,會有什麼后果?”
許初笑了:“剪斷一個是高壓電擊致死,兩個是引爆。”
“那就一起死好了。”霍長治平靜地說,把許初的腳腕拿在手心,去奪他手里的刀。
許初沒辦法再保持鎮定了,他一邊將腳往后縮一邊罵霍長治:“你神經病啊?”
霍長治抓著他不放:“你不讓我剪也可以,我碰著你,也可以一起死。”
“我本來就不想活了的,”許初手腳并用想要逃開,可他只是一個看不見的病人,只能被霍長治緊緊箍在手心里,許初語速很急很快,跟霍長治作著保證,仿佛覺得霍長治確認他不想活,就可以放他去死一樣,“真的,你來接我那天,我本來就想剪斷手銬的,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現在也一樣,我還多活了這麼幾天——”
腳銬上的滴滴聲驟然變得尖利了起來,只剩下最后一分鐘了。
許初沒想到霍長治會這麼瘋,他聽到腳銬的警報聲,怕霍長治真的要跟他一起死,急的要命,拼命哀求著霍長治放開他,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漫著一層水霧,他推拒著霍長治的靠近:“霍長治!你瘋了吧?醫院里那麼多要死的人,你要不要都陪著他們一起死啊?!”
霍長治這時還有心理安撫許初:“我答應霍久安要把你帶出去,帶不出去就一起死吧。”
許初腦袋都快炸了,耳朵里聽著計時器一聲比一聲更尖更響,絕望地掙扎著想逃離霍長治,眼淚終于從眼睛里掉下來,落在臉頰上,劃出一條線,滴到霍長治手上時,還是溫熱的。
霍長治吻了吻許初的眼睛,跟他說:“別緊張。”
霍長治強制地伸手按著許初的頭,讓他靠在自己堅硬的肩上,等待生命盡頭的到來。
一聲長鳴后,警報聲停了。
什麼也沒有變化。
除了許初的腳銬脫落了,掉在鋪著軟地毯的地板上。許初還沒有回過神,張著眼,顫抖地呼吸。
“嚇到了吧,”霍久安的聲音又傳來,帶著笑意,“來一下書房好嗎,小初?”
靜了幾分鐘,書房頂上的投影機忽然開始工作,投影屏上出現了霍久安的身影,他調好了攝影機的位置,坐回書房工作臺后的椅子上。
“我是嚇你的,對不起,”他說,“雖然你看不見,我還是拍了一段錄像給你,現在你已經剪斷手銬了吧,還是腳銬?我猜你會剪腳銬,不知道猜得對不對。”
他笑瞇瞇地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霍長治看到他的手上,帶著和許初一模一樣的一個環。
“我其實也帶了一個手銬,”他說,“可惜你看不見,我們的手銬是情侶的。你剪斷你的手銬,或者腳銬的時候,就會有信號傳到我的手環上,手環會對我高壓電擊,所以我現在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吧。
“這就是我給你的禮物。我已經簽了角膜捐贈協議,會有人來接你,到時候我的角膜給你,你就可以看見了,我也可以永遠和你綁在一起了。”
許初臉色煞白,緊緊抓著霍長治的衣袖。
“我留了很多有趣的東西給你,我電腦里有你大學課本的筆記。對,就是你賣掉換錢的那些,你的筆記好有趣,丟掉太可惜了,”霍長治伸手擺弄了擺弄鼠標,“我最喜歡你寫在CS概論第七十八頁的那一段小程序,會周而復始地定時跳出‘我愛你’來,太好玩了。”
他突然想起什麼,拍了拍腦袋,苦惱地說:“對了,其實你的一夜情對象是我哥哥,說他死了我也是騙你的,因為我很嫉妒他,他什麼都有。”
霍長治看了許初一眼,許初愣愣地聽著,手抓著自己的衣擺,攪成一團。
“還有什麼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那就這樣吧,拜拜,小初,學長,我喜歡你,”霍久安說,“我太自私了,對不起。”
04:12 a.m.
門開了。
The Day Before
Day -775.
10:30 a.m.
霍久安花光了大部分母親留給他的遺產,買下他家樓上那套房子,因為許初要去香島工作了,他想讓許初住進去,跟他做鄰居。
Day -765.
3:00 p.m.
許初不同意。
Day -329.
4:50 p.m.
許初失明了。
Day -302.
2:50 p.m.
霍久安在許初家樓下等他,帶他去做檢查。
一路上許初都不說話,靠在椅背上睜眼想事情,霍久安伸手在許初眼前晃來晃去,他也沒有發現。
Day -301.
9:50 a.m.
霍久安又拿到一座設計大獎的獎杯,比他拿到的第一座更大、更好看。
在頒獎儀式上,他突然想,或許可以幫許初造一座沒有棱角的公寓,這樣許初說不定會同意跟他做鄰居。
Day -214.
10:00 a.m.
房子裝的很簡單,也很軟,霍久安把墻面砌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這樣的話,一個盲人住進來,就再也不能逃走了。
Day -196.
6:50 p.m.
霍久安想了很多表白的花招,許初卻連朋友都不愿意和他做。
回家路上,去便利店買第二天的早餐,看到一只小飛蟲往燈上撞,霍久安產生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想法,他的大腦興奮地運轉著,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許初到時候的表情了。
Day -187.
11:50 a.m.
借著最后一次帶許初做檢查的由頭,霍久安終于把許初關進了家里。
房間的設計只做了一個雛形,樓下的電路也沒開始裝。
霍久安把帶著電擊功能的手銬和腳銬戴到了許初身上,告訴許初,手銬和腳銬都有感應破壞程序,為免產生不必要的后果,最好別有弄斷這兩個東西的想法。
其實并沒有,先用攝像頭、遙控和預先設置好的程序騙騙這個盲人吧。
11:00 p.m.
霍久安第一次和許初睡在一起,許初看起來不太高興,躺在床的邊角,縮成一團。
霍久安說:“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許初譏諷他:“說得好像你能對我做什麼一樣。”
霍久安閉嘴了。
Day -156.
8:20 a.m.
吃早飯時,許初突然問霍久安,這種互相折磨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霍久安說:“到你原諒我的那一天。”
“難道不是是因為你把我關進這里,我才無法原諒你?”許初不解。
霍久安為自己解釋:“不是的,如果不把你關起來,你就要離開我了。”
許初懶得與他爭辯了。
Day -51.
02:50 a.m.
許初越來越沉默,有時一天也不說一句話。
霍久安想:我要快點把東西做好了。
Day -45.
11:50 p.m.
終于完成了整個設計。
霍久安趁許初睡覺,錄了一段視頻,又帶上了跟許初同款的手銬,開始等待許初發現自己給他準備的驚喜。
Day -15.
2:50 p.m.
公司后勤的小姑娘叫住了霍久安,說:“霍經理,公司贊助了一個馬拉松活動,你們部門沒有人參加,我可不可以報你的名?”
霍久安問了時間,他那天沒有安排,便說好。
Day 0.
09:30 a.m.
跑了兩公里多,后勤小姑娘在做志愿者,看到霍久安,為他鼓勁。
09:47 a.m.
霍久安心臟抽搐,摔在柏油路上,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在疼痛中勉力抬起頭,看見工作人員朝他狂奔而來。
10:27 a.m.
只能讓醫院聯系霍長治了。
許初一個人在房子里,他得找人去把他帶出來,難道要讓霍長治去嗎?
3:30p.m.
霍長治來了,西裝革履,風塵仆仆,好像從什麼重要場合趕過來一樣。他隔著ICU的玻璃看霍久安。
霍久安告訴了霍長治,去找許初,霍長治也答應了他。
他原本想叫霍長治進門就剪斷許初的腳銬,直接將許初帶出來,臨到最后一刻卻改變了主意,只讓霍長治去他公司拿圖紙,別的什麼也沒有告訴他。
他想,如果自己所做的一切,將會因這場意外而變成一個十分可笑的笑話的話,那還是不說了吧,反正不管怎麼樣,霍長治和許初都是能夠走出那個房間的——畢竟,霍久安從來都是一個非常自私的人。
The Day After
Day 5.
04:30 a.m.
霍長治扶著許初進電梯,許初臉色依舊很白,沉浸在霍久安的錄像里沒有回過神來,霍長治的心情也十分復雜。
還沒降到一樓,就聽到警車鳴笛聲。
許初注意到越來越近的聲音,抬起頭問霍長治:“大人物,不會是來找你的吧?”
霍長治說不知道。
電梯門開了,他扶著許初走出去,底樓沒有空調,保安室的小窗緊緊封閉著,整個底層只有一盞昏暗的燈。
濕氣迎面而來,許初聽見了夾在警笛聲中的風聲。
“還在下雨?”許初聞到臺風天濕漉漉的味道,潮氣摻著八月的熱,沒有空調,身在室內卻有純室外的氣象。
他看不見,心卻拉到了喉口,砰砰跳動著,連指間都仿佛碰到了不同以往的鮮活流動著的空氣。
霍長治帶他走到門口,推開門,黏黏的風吹到許初身上,夾著蒙蒙的雨絲。
“快停了。”霍長治看了看遠處,東邊天空的灰色雨云后頭,隱約泛著金白色的光,是有太陽要出來的樣子。
警笛聲越來越近,最后從路口轉過來,幾輛車停在了海昌大樓門口,警察和霍長治的幾個助理全都跑下來,意外地看到失蹤人口站在樓下,以一貫的表情看著他們,手里還牽著一個年輕的男子。
他的特別助理第一個沖上前,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差點哭出來:“霍先生……”
霍長治對他微微頷首。
特助深吸了一口氣,連珠炮一般和他匯報情況,從包里拿出了一堆文件交給霍長治:“天氣太熱,霍老先生做主,把小霍先生的遺體火葬了,骨灰暫時放在霍老先生住的酒店里。
第一份文件是今年二號工程第三期的……”
“梁林,”霍長治伸手檔住文件,打斷他,“霍久安的眼角膜呢?”
梁特助突然愣了愣,道:“哦,那個啊,他雖然簽了定向的捐贈,但是因為聯系不到他指定的許先生,角膜的保存時間太短,也是霍老先生做主,他說浪費可惜,就轉捐給別的在等待角膜移植的人了。”
霍長治感到攥著他的許初的手放松了一下,就重新握緊他。
“不過,”梁特助又說,“我通過一些渠道了解了一下,他指定的許先生本來就在排隊等角膜捐贈,很快排到他了。”
霍長治點了點頭,拉著許初要上車。
“霍先生……文件……”梁特助震驚地看霍長治撥開他手里的文件,他本來以為找到了霍長治,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急等著他決策簽字的工作了結了,沒想到老板性情大變,牽著那個青年就走了。
走到外邊,許初臉上滴到了一滴水。
他站定了,展開手,又幾滴冷雨落到他的臉上和掌心,許初側著頭跟霍長治說:“在下雨。”
霍長治正為他拉開了車門,要他坐進去,許初不太情愿,他說:“外面真好。”
霍長治聽許初這麼說,站在他身邊,守了他一會兒,直到雨真的大起來,噼噼啪啪打在車頂上,許初伸手摸索著想找霍長治了,霍長治才抓住他,帶他進車里。
“某些人不是說雨要停了嗎?”許初坐在位子上,車里冷氣很足,他過了睡覺的勁頭,認為自己精神飽滿,可跑全程馬拉松。
照理現在是應該先去警局,霍長治讓助理溝通,叫司機開去了醫院,因為許初渾身都是燙的。
“是要停了,”霍長治說,“太陽出來了。”
早上五點,到日出時刻,雨被日光照得閃亮,世界變白了。
“我看不見,”許初不相信,“我只聽到雨聲。”
“別跟我爭了,”霍長治攬著許初讓他靠著自己,“睡一睡。”
“知道霍久安角膜給別人,我竟然松了一口氣,”許初用頭發蹭了蹭霍長治,跟他說,“我不想要他的東西,所有的都不想要。”
霍長治沉思了片刻,才說:“我是霍久安的哥哥。”
許初聽完,笑得喘氣,手撐著從霍長治從他身上起來,坐直了才說:“對,你是霍哥哥,那怎麼辦啊?”
霍長治不跟他說了。
許初等了等,又問:“你怎麼知道手銬不會電擊?”
“我不知道,”霍長治誠實地說,“現在想想,是太沖動了。”
許初當著他的面割斷了手銬說要去死。霍長治抓著許初的時候他什麼也沒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理智被許初抽空了,可就是覺得這麼陪著他,也不是不可以。
是太沖動了,但不至于后悔。
醫院到了,霍長治把許初帶下車,外邊真的晴了。
初升的太陽照在許初身上,許初感覺到暖意,很高興,剛想說自己全好了,就被推進外科看手去了。
Day 12.
09:00 a.m.
許初運氣很好,他很快就能進行角膜移植手術了,霍長治推了所有的工作陪著許初。
手術還是放在仁安醫院,手術室門一關,霍長治很焦慮地站在走廊上等,和普通的病人家屬沒有不同,都是為心愛的人擔憂的模樣。
手術比想象中要快很多,他去吸煙室抽了兩根煙,回去等了片刻,許初就出來了。
手術很成功,不過許初眼睛上蒙著厚厚的紗布,他頭發太長,先是帶著手術帽,后來護工找了個發箍,把他劉海弄了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許初摸了摸腦袋,抱怨一定傻的要命。
霍長治答應等他出院,拿了紗布就帶他去剪頭發。
Day 41.
10:30 p.m.
許初的紗布摘了下來了,但依然要帶著眼罩。
在終于可以拿掉眼罩的那天晚上,霍長治說要帶他去個地方。
許初被他牽上了車,坐了很久,聞到了咸腥的海水氣味。
“干什麼,你要帶我跳海嗎?”許初開玩笑。
霍長治讓他別瞎說,緊緊拉著他的手向前走。
踩在砂石路面上的感覺不像水泥地面那樣踏實,許初走的有些猶豫,霍長治索性把他抱了起來。
“霍長治!”許初喊他,他很久沒有被霍長治這麼簡單粗暴地抱起來了,他不能看見,也不敢用力掙扎,還要用手摟著他的肩。
霍長治走了一會兒,還上了樓梯,又下了樓梯,穩穩當當抱著許初。
許初習慣了他的懷抱,也不生氣了,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霍哥哥。”
又過了一會兒,霍長治才把他放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許初偷偷用手摸了摸,似乎是皮質的沙發。
霍長治將他放下后,勒令他不許亂動,出去和別人低聲囑咐了幾句,許初只聽見什麼“可以了”之類含糊的詞語。
接著霍長治就進來陪著他了,他打開了電視,氣象預告里在細數上一個月過境臺風造成的影響,以及接下去的天氣預測。
“霍哥哥,你今天怎麼神神秘秘的,”許初好奇的要命,靠過去問他。
許初的頭發到底是剪了,劉海短短軟軟的搭在眉毛上,眼上帶著黑色的眼罩,鼻尖翹翹的,嘴唇抿起來,就看不出冷厲的線條。
許初想要討好人的時候,也可以收起所有棱角來,變成一個可愛的好奇寶寶。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霍長治有意吊他胃口,給自己倒了半杯香檳,給許初倒了半杯礦泉水,放進他手心,叫他捏著,與他碰杯,“先慶祝一下。”
許初撇撇嘴,喝了一口水,放下了杯子。
突然,他感覺腳下的地板一震,許初警覺地抓住霍長治的手臂,問他:“地震了?”
霍長治的聲音帶著笑意,拍拍他緊張的手,安撫他:“不是。”
還是什麼信息也問不出來。
許初意興闌珊地靠在沙發上,聽電視里開始放八點檔,霍長治也陪著他看。
霍長治對許初的耐心很好,他很珍惜珍惜這種能夠一直看著許初,也不會被他發覺的時光。
以后再也沒法騙他燈已經關了。
看完了一集師奶大戰奶奶,腳下的地板又是一震。
霍長治站了起來:“到了。”
他伸手拉起許初,帶著他往前走。
“前面有樓梯,”霍長治將許初的手放在扶手上,引導他慢慢走上臺階。
海風的味道又迎面拍打在許初臉上,他心里有了一個構想,等著霍長治為他揭開。
終于在甲板上站定了,霍長治手放在許初的眼罩上,頓了頓,才幫他拿下來。
“許初,睜開眼。”他說。
許初慢慢睜開了眼,眼前的景物從模糊變得清晰。
就像失明前每一次眨眼、起床時那樣睜眼,他看見了黑色的,反射著月光與星光的海平面,在深藍色的夜幕里,有幾萬顆忽明忽暗的鉆石一般的星辰對著他閃爍,遠遠一彎弦月掛在空中,泛著柔和的光芒。
他又轉頭看向左邊,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也正在看著他。
“來,跟我念,”霍長治對許初說,他的聲音是許初所熟識的,“Hello World.”
許初被他逗笑了。
“許初,我不知道失明的人重新見到這個世界時,最想看到什麼,”霍長治緩緩地對著他道,“但我希望你能親眼重新看見,這個世界有多好。”
許初眼眶有些濕潤,對霍長治點頭,他知道霍長治一直在意在1603時的最后一天,自己說不想活下去的話。
“我知道。”許初說,強忍著不掉下淚來,快三十歲還要哭,那也太傻了。
“你不知道,”霍長治威嚴地判定,“還有我,我也很好。”
許初眨眨眼,用琥珀色的眼睛看著霍長治,不說話就可以望進霍長治心里去。
“我不太會說這些話,”霍長治顯得有些局促,他停頓了一會兒,單膝跪在地上,從西裝的內側口袋里掏出一個不大的淺薄荷色絲絨盒子,對許初展開,盒子里是一枚簡單的環戒,“許初,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許初還是哭了。
他前三十年都沒有過得很好,與父母離散,親友背叛,被關在一個小房子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是有一個一萬分好的人出現了,將他救了出來,而在他重見光明的這天,這個人對他拋出了橄欖枝,單膝下跪,用珍重的目光問他,愿意和他在一起嗎。
“好吧,”許初胡亂擦了眼淚,伸手拿了戒指,問霍長治:“我應該戴哪個手指?”
霍長治起來,有些緊張地說:“我訂做了你無名指的大小。”
“那是戴婚戒的地方吧?”許初恢復過來,又促狹地調侃他,“霍哥哥,你要和我結婚呀?”
霍長治沒有反駁他,摟過他的肩,輕輕啄吻他的額頭。
他們做過比這過分的多的事情,但許初還是覺得這個吻,比初戀的第一次牽手,還要令人臉紅心跳。
“你愿意嗎?”霍長治順著他問。
許初翻個白眼:“你想得美。”
霍長治低低地笑了,許初將頭埋在他頸肩,把臉上的淚水擦個干凈,又抬頭看星空。
臺風過境的天空格外干凈,茫茫夜幕罩著他們,尋不到一絲云朵。
海風吹著許初,也吹著在海上飄蕩著的這艘白色游艇。
許初曾經冷漠地拒絕霍久安,也曾經認為傷害一經造成,便永也不可能磨滅。
可到現在他明白了,傷痕是可以被別的東西遮起來的,即使還在那里,也能變得難以察覺,不再會讓人感到疼痛了。
霍長治是他的臺風,來的又急又快,掃除了一切扎根不穩的傷害,帶他見到更好的世界。
許初看著眼前的夜景,張開嘴唇,輕輕學霍長治說:Hello World。
===END===
番外:《心書》
許初此人擅虛張聲勢。
不正經時舌燦蓮花,熱愛口頭挑釁,架勢擺的大,但只要一認真,臉皮就比誰都薄。
這天霍長治接他下班,許初捧著一盒玫瑰站在學校門口等他,引起學生圍觀。
學校bbs有人實時直播:cs系辣手摧花許老師,竟捧花在校門口等人。
許初上了車,把盒子掀開,露出里頭嬌艷欲滴的玫瑰對霍長治說:“霍哥哥,今天周年紀念。”
霍長治把盒子蓋上,湊過去吻了他一下,道:“謝謝。”
“那我送花,你可以跟我表白了。”許初眼睛轉了轉,明確紀念日分工。
霍長治看著許初,先開車,許初就來勁了:“哎霍長治你太害羞了。”
“許初,”霍長治停了車,轉過頭看著許初,對他說,“紀念日快樂,我愛你。”
許初的氣焰在霍長治坦蕩的表白下偃旗息鼓。
“你呢?”霍長治問他。
許初耳根都紅了,指著玫瑰道:“我送花了。”
隔了幾天,許初突然買了套房子,上躥下跳裝修。
他本身也學過室內設計,抓著一個家裝公司把課余時間都花在了裝修上。
房子不大不小,五個月裝完了,許初逼著霍長治跟他一起住進去。
房子結構很簡單,廚房大,工作間大,床大。
霍長治參觀了一圈,表揚了許初,就去工作了。
晚上許初剛洗完澡,發現霍長治不再臥室,他走到客廳,霍長治站在墻邊。
“許初,過來。”霍長治摸著客廳白墻的墻壁,問許初找的哪個家裝公司。
客廳的墻沒砌平,有凸點。
許初走過去摸,一臉無辜道:“一點點凸點,你也這麼講究。”
霍長治嚴肅跟他探討:“不是一個。”
他抓著許初的手按在墻上:“你看,這里一個,這里一個。”
一整面墻,有三行凸點。
“那我打電話問問,”許初拿出手機,見霍長治無意阻止,又放下了手機,道,“還是不打了,你的強迫癥要去治治了。”
霍長治和許初一起住了兩年,許初眼睛一抬他就知道有不對。
霍長治把許初手機拿過來,撥了家裝小徐的電話,禮貌地說:“徐先生,我是許初的愛人,我發現我們家里客廳墻面不平整,可以找人來看一看嗎?”
小徐在那頭摸不著頭腦:“不是許老師自己要做凸點嗎?他沒告訴你啊?”
霍長治說知道了,掛下電話,許初想溜,被霍長治攔腰按在沙發上:“許老師,你跑什麼?”
“我沒學過盲文,”霍長治壓著他說,“幫我翻譯一下?”
許初小幅度掙扎,臉都熱了,霍長治也不放過他。
最后許初打開搜索引擎,給霍長治搜索了一下,放在他眼睛下面叫他看。
霍長治把手機從眼前拿開,按著許初深吻他,待許初軟著閉起眼,**暗涌,霍長治才貼著許初耳朵說:“我知道了。”
許初此人簡簡單單,黑白分明。
有字的書給學生讀。
無字的書自己讀。
心給他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