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娃娃咕嚕嚕轉了圈:“新郎睡這里做什麼。睡床上呀,靈山君走前特地添了兩床軟被,說新郎身嬌體貴,讓新郎睡得好些。”
青十九盯著隔得不遠的床,表情好似見到了虎狼。
兩個泥娃娃又蹦跳地走了:“新郎可以歇一歇,我們去給新郎打水沐浴。”
待折騰完,青十九確實也累了,在泥娃娃的督促下滾上了床。
床上有主人家的味道,青十九別扭地抬起腦袋,僵了一陣后又支撐不住躺回去。
泥娃娃在床下問:“新郎睡不著嗎。新郎要看書嗎。”
青十九搖了搖腦袋,心想我大字不識,看什麼書。
竟就這麼睡了過去。
次日青十九醒得極早,小春莊里被磨出的習慣,老仆總是起得早,起來就愛找事。
他從孔泠留下的乾坤袋中翻出一件外衫披上,出門洗漱,一出門,瞧見阡陌上立著個人。
那人似乎聽見了動靜,回身過來。青十九看清他的模樣,微微發愣。
他從前在孔雀府,見過不少大族的公子姑娘,沒有哪個人的容貌能比得上面前這個年輕人,孔泠同他站一起,也要遜色三分。
年輕人閉著眼,露出個春風和煦的笑:“你起得這麼早?我釣了魚,要喝魚湯嗎?”
半個時辰后。
青十九抱膝坐在桌邊,鬼鬼祟祟地打量年輕人忙碌的背影,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靈山君?這是靈山君?靈山君不是個凡人老叟嗎?據傳他牙都掉得不剩幾顆了!
兩個泥娃娃堆在灶邊玩,靈山君溫聲道:“再玩要變瓷娃娃了,去夫人那里。”
泥娃娃歡快地滾了過來,平直地叫:“夫人。
夫人。”
青十九露出個僵硬的笑,抬手摸了下發紅的耳垂。
靈山君將燉好的魚湯端上來,擺在桌面正中。他的確眼盲,卻似常人一般行動自如,連給魚湯添料都分得一清二楚。
二人安靜地用了一頓早飯,青十九起身欲消食,被靈山君叫住了。
“我昨日去了梧桐宮,向鳳凰討了一壇鳳棲花酒。聽聞你們靈禽一族的合巹酒是用鳳棲花并福壽果釀的,我地里的福壽果沒熟,來不及,只能去梧桐宮討酒了。”
原是這樣。
其實并不用靈山君如此勞動,孔雀府什麼都備好了,區區一壇子鳳棲花酒,小春莊樹下埋著不少。
青十九輕輕地“嗯”了聲。
靈山君極愛重他地里的奇花異果,飯后便拿上鋤頭和草帽,身后綴著兩個泥娃娃,往屋后去了。
青十九目送他去,又在屋前的阡陌上轉了一圈,打量靈山君的寶貝。每塊田地里種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甚至連土都不一樣。青十九一連路過三塊田,一塊是水,一塊是土,最后一塊,竟是熔巖。
青十九好奇地蹲下,細細打量起這一地熔巖。
他幼年便進了孔雀府,見識少,對這些奇特的東西自然格外好奇。
細看才發現熔巖之上竟有東西在緩慢游移,只是它過于細小,又同這熔巖一般顏色,不費神當真發現不了。
身后突然出現個聲音:“這是鬼道的盲蔓,你不要靠得太近,它很兇的。”
靈山君不知何時過來了。
兩個泥娃娃跟在他身后強調:“很兇的。”
靈山君穿著泛黃老舊的短褐,從青十九身邊走過,留下一縷草木香。
青十九蹦出個念頭:和他枕上的味道一樣。
很快又轉念:我在想什麼?!
他定了定神,發現靈山君走進了隔壁的水田,手腳的衣物都卷到關節往上,正彎腰摸索著什麼。
青十九看了會兒,靈山君似乎什麼也沒摸到,便小聲問:“你在找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像是等他這句話許久,靈山君接得很快:“好啊。”
青十九將外衫脫了。外衫是孔泠留下的,都是用的最好的料,款式又是孔雀一族貫愛的華美,實在不適合干活。
他卷起褲腳,看見面前靈山君遞來的手,猶豫了下,用指尖輕輕捏住了,怎料靈山君五指一圈,將他整只手都納入掌心。
青十九僵住。
靈山君將他帶入水中,便松開了手。水將將沒過膝,青十九卷袖子低頭看,水面輕蕩,扭曲了二人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