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他的是孔泠身邊的蜂一,蜂一捧了套書閣侍從的服制,叫他去換上。
青十九眼皮子直跳,不明白自己個無名小卒怎麼就得了公子們的青眼。
他換好衣裳,跟蜂一橫穿了大半個孔雀府,頭一回踏入書閣。
書閣是座單獨的院落,建得十足氣派,黑瓦白墻,飛檐下垂著驚鳥,有三層高。
青十九仰頭打量時,見到三樓的漏窗后有人影一閃而過。
蜂一帶他直上三樓,孔泠沒有正形地窩在扶手椅里,雙腿翹在桌上,居高臨下地瞥跪在地上的青十九:“你就是我二哥的心上人?”
“抬起頭來。”
青十九戰戰兢兢地抬頭,心想,我真是跳進河里都洗不清。
孔泠勾了勾唇角,眉目明艷:“嗯,尚能入眼。”
又抬頭叫道:“人都來了,你躲著做什麼?”
孔燊便從書架后轉了出來。
除大公子外,其余公子姑娘日日都得來書閣念書,青十九也無可避免地同孔燊日日相見。
令青十九稍稍放松的是,孔燊并未有什麼逾矩之舉。他只是每日準時出現在擦拭書架的青十九面前,抽了本書,開始自說自話,這書是何人著的,講的什麼,以及他自己對此書的看法。
青十九偷偷地想:幸好我做著事,若我就這麼干聽著,怕是得睡著。
一日他正在打掃庭院里的落葉,書閣一樓的門被拉開了,孔燊朝他招招手。
青十九走近,聽見他道:“十九,幫我抄幾個字。”
青十九赧然:“奴不識字。”
孔燊有些驚訝,而后他收斂神情道:“沒關系,抄字而已,依葫蘆畫瓢總行!”
沒等青十九再開口,孔燊便塞了筆進他手里,又扯了幾張空白的宣紙,最后將一本書冊攤開在桌面上。
孔燊的指尖沿著書冊滑了兩列:“幫我抄這里就可,會拿筆麼?”
青十九搖頭,孔燊拿起自己的筆給他做示范:“你看我,就這樣拿。”
青十九半懂不懂地學他的姿勢捏住了筆桿,就被催著寫。只好硬著頭皮落了筆。
“哈哈!這是什麼呀!”
身后靠得極近的地方突然傳來女子的嬌笑,青十九一驚,筆下的宣紙就被人扯了走。
他連握筆都不會,筆下的字沒有鋒勁,起落都是軟綿綿的,因為控制不好筆毫,字也格外大只,一個字寫完,竟有好幾處分岔。
孔雀府四姑娘笑得花枝亂顫,頭上的步搖叮鈴脆響:“孔燊,你再不挑也別選個這樣的幫你抄書吧,你這是故意要下先生的臉嗎?”
她似乎話里有話,將宣紙扔給貼身的女侍,親密地攀住孔燊:“哥哥,答應我件事,我幫你抄呀。”
她不等孔燊說話,又看也不看地朝青十九揮手:“你還在這里作甚,掃你的院子去。”
青十九行了個禮,扭頭就跑。
隔日那幅字莫名貼在書閣門上,被覽了個遍,宣紙的右下角還有好心人寫的簪花小楷。
青十九書。
孔泠將那紙撕了,隨手扔在庭院里:“孔四又使什麼壞呢?壞心眼的女孩子會變丑,她也不照照鏡子關心下自己的臉麼?”
再后來,某夜青十九睡得正熟,被幾人從床上拖了下來,押到了孔雀大人面前。
廳里座上只有兩人,孔雀大人和大公子孔璟。
青十九跪在地上,心頭一片冰涼。
“就是你勾引孔燊?”座上孔雀大人開了口,嗓音沉沉,是故作的威嚴。
青十九聲如蚊吶:“我沒有。
”
孔雀大人將茶杯一拍:“你沒有?你沒勾他,他會看上你?”
“你一個劍閣的掃灑下人,當真是大本事,孔燊只去了劍閣一回便被你勾住了,都迷得他將你調去了書閣。誰教你的這些歪門邪道?”
青十九深吸一口氣,嗓音有些啞:“沒人教我。”
青十九不知自己重復了多少次“我沒有”這句話,后來孔燊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跪在他身邊,強硬地攥住他的手,跟孔雀大人說,要退了和紅腹角雉府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