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麼快就出現在何予森面前,那他的在意是不是太過明顯?
既然無法饒恕那個人當年的狠心拋棄,他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找了個公事為由,帶著還沒玩盡興的林郁回國。林郁很不滿,一路上都撅著嘴,他過去看他那臉可能會哄一下,現在心里卻毫無波瀾。
回去后也沒直接去那個人住的地方,而是大張旗鼓地發動態定位,想等著那個人會不會主動找他。
那個人說:想見他。
他其實覺得那個人對他還是有感情的,每次相處時,他總能捕捉到對方偷偷注視自己的視線,眼里滿含眷戀。
可是那個人又總想要走。
他想著,又不爽了,動態發了后許多人點贊評論,他卻遲遲沒有等到那個人的任何一句回復。
不是說想見他嗎?
他又開始生氣,林郁剛好在拐彎抹角問他想買雙新出的限量款運動鞋,他二話不說打了錢過去,又叫林郁今晚過來。
當天晚上,他辦公時拍了張照片,看似隨手一拍,角落卻藏著林郁玩手機的側面。
還是很像何予森……的年輕時候。
我并非非你不可。陸景冷漠地想著。
他想將照片發給那個人,一劃開聊天記錄,清一色全是那個人問他會不會過來,想不想喝他的湯。
他看著,一陣恍惚。
……是了,他之前最抵觸對方的時候,把對方屏蔽了。
對話終止在五天前,應該是他和林郁出發旅游前。那個人也得知了自己在和別人旅游,于是便沒再問他會不會回來。
再然后……就是那個電話。
陸景心底一軟,靜靜刪掉了剛拍的照片。
他思索了一會,在鍵盤上緩慢敲下:“明天過來。”
何予森沒回復,陸景略有些不快,倒也沒做什麼。
他第二天便驅車前往何予森目前居住的公寓。
他特意安排季姐照顧那個人的生活起居,季姐做事細心,他不想承認自己對何予森的在意,只是覺得在舊情人面前也該維持應有的風度——起碼吃穿住絕對不能差。
開門時,季姐一身素衣,雙眼紅腫,與她平時精干的模樣很不相同。見到陸景前來,她愣了一下,面上神情恍惚,仿佛對陸景來這里這件事覺得匪夷所思。
陸景自己也知道自從何予森搬過來后,他確實來得極少,像這樣完全不通知一聲就過來應該是第一次。
他輕咳了一聲,環視一圈沒見到那個人,于是問道:“何予森呢?”
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季姐仿佛從驚詫中終于回過神來。
“小何……”
季姐眼圈又紅了。
“陸先生如果早些天過來多好。”她輕輕道。
陸景見她那模樣,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季姐對陸景內心復雜,責怪遺憾有之,尊敬欣賞亦有之,但歸根結底還是只能嘆聲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小何……一直一直在等你。”季姐低聲說,見陸景面露不解,猶豫了一會還是說,“我帶你去看看他。”
其實陸先生已經對小何仁至義盡了,讓他起碼在最后的時日住得舒服。
移情別戀這回事……時間確實不等人,最終只留下遺憾與錯過。當年的陸先生在等小何,而如今的小何在等陸先生,彼此都沒等到對方罷了。
只是小何如果能在最后的那幾天,能見上陸先生一面……就好了。
陸景怔怔地盯著墓碑上那個人淺淡的笑靨。
自從他踏進這個墓園開始,他的大腦就一片空白——他的四肢不聽使喚地跟著季姐往前走,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其實已經脫離了這個軀體,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干什麼為什麼在這。
他為什麼在這?
“小何……當年生病后,也太年輕,不知道怎麼處理你們的感情吧,所以才走的。”季姐見陸景面無表情,還是婉轉地想為已經故去的小何說幾句話,她料定陸景已經另尋新歡,對小何已經沒什麼多大感情,“如果陸先生您還怪罪他的話,也就放下吧。”
陸景身體微微晃了一下,季姐沒看到。
“他當時留了后遺癥,沒幾天了,估計想最后看你一面。”季姐說,“他也沒有想多打擾你的意思,知道你有了小林先生后,也沒怎麼樣了。”
只是他一直在等你。
季姐猶豫了一會,不想讓陸景厭惡,終是沒說出口。
“小何希望海葬,我想了一下,還是留了一半在土地里,好讓他游玩后有個歸宿。”她是迷信的,還是擅自做了主,希望何予森的亡靈不會太過顛沛流離。
陸景一直沒說話,季姐實在摸不透他在想什麼,一轉頭卻見對方臉色煞白,薄唇緊抿,全身都在細細顫抖,不由有些緊張:“陸先生?”
“他……”
一開口,聲音沙啞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原來一直在……生病。”
多年來讓他憤怒憎恨的事實的真相,終于在今日浮出了水面。
那個人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因為生病才離開的他啊。
努力治病,失敗過后回來,卻被他抓了回去,以“贖罪”的名義拘禁著。
然后……在那個人為數不多最后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