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午奇怪,不是說今天沒手術嗎?
他從包里掏出本書,又翻出夾在里面的門票,把票壓在了沈識檐的桌子上。
“可以啊,”年輕醫生起身給他倒了杯水,“就是手術時間可能真的有點長。”
許言午想的卻是,他也好久沒見著沈識檐了,這會兒五點半,等沈識檐做完手術下了班,正好一起去吃個飯,晚點也無所謂,當宵夜了。他找了個座坐下來,掏出手機看了看快沒電了,便干脆翻著來時夾票的那本書開始背譜子玩,倒也不是背,溫習。
《春江花月夜》剛默到“欸乃歸舟”,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年輕醫生翻了翻桌上的一個小本子,站起來說:“嗯,二十二床的那個老大爺,上次手術完都快好了,結果今天早上不知道怎麼又疼起來了,檢查了半天多,下午更是惡化得厲害,都已經快喘不上氣了,眼看著都……沈醫生做完上午那臺手術看了看,說很危險了,沒辦法,還是得開刀。”
許言午看著門口那醫生,覺得他臉色不太好。正琢磨著,就聽見他罵了一聲:“個猴崽子,膽兒真大。”
聽見這話,許言午心里有點沉。
“他怎麼了?”
顧不得打招呼,許言午站起來直接問:“手術有什麼問題嗎?”
上年紀的醫生被這突然竄出來的人弄的一愣,沒反應過來。
許言午追問:“到底有什麼問題?”
畢竟是醫院里的事兒,一般情況下都不宣揚,上年紀的醫生頓了頓,問道:“你是誰?”
“我是他弟弟,我叫許言午,”許言午也不問到底是因為什麼了,轉頭問年輕醫生,“手術室在哪?”
年輕醫生明顯看著有點兒懵,但還是立刻回答說:“五樓,電梯出來左轉走到頭……”
話沒說完,年輕醫生就看見剛才安安靜靜看著書的青年已經沖了出去。
門口的醫生看著他消失的背影,不停地回想著,“許言午”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主任,到底怎麼回事啊?”年輕醫生也覺得不對,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哦,你也別忙了,跟我上去看一眼,剛護士長告訴我,護工說今天打掃的時候,在床底下發現了維生素片,懷疑他們根本沒給老人吃藥,是拿維生素片替的。”
年輕的醫生愣住:“可是上午……他們挺著急的……”
“著急個屁,榨干老人的最后一滴血,開始的目的我不敢說,后來就是奔著訛錢來的。”
兩個人出了辦公室,一起往樓梯間走,年輕醫生一直沉默著沒說話,眉毛擰得厲害。老主任以為他是在為剛得知的事情震驚,念著他還小,怕給他造成什麼陰影,邊走邊開導了兩句。
“在醫院,什麼事都可能見到,別覺得殘忍,以后你就明白了。雖然不能把人想得太壞,但也不能把人想得太好。”
“不是,主任,”年輕醫生搖了搖頭,聲音中充滿了不確定,“其實我是在想,沈醫生是真的看不出來是因為停了藥病情才惡化的嗎。”
腳步匆匆,在這樣緊趕慢趕的慌亂中,誰也沒辦法真的冷靜下來去分析事情。老主任當了這麼多年的醫生,已經見過不少這種讓人寒心的事,而每每到了這個時候,他心里都只會重復一句話:只要手術成功就好。
“只要手術成功,就沒事。”
可下半句不好的后果還沒在老主任的腦袋里想全,他們就已經聽到了手術室門口紛亂。年輕的醫生心里“咯噔”一下,立馬加快了腳步。他太著急,沒留意前方,撞上了一個很高的男人。
“抱歉。”他連忙說。
膝蓋感受到了一陣溫熱,是一大袋子的中藥包。
“許言午!”
年輕的醫生忽然聽到沈識檐的一聲大喝,正要跑起來,卻看到身邊的男人先他一步沖了出去。
孟新堂剛才還不確定樓梯上那個閃過的人影是許言午,但看著像,就跟了上來。沒想到走到這兒就聽到了沈識檐的聲音。
“你們賠我爸的命!”
孟新堂在聽到沈識檐的那一聲喝之后,就已經心知不好,可現場比他想得混亂很多,他見過醫鬧的新聞,上次也在醫院經歷過那次不算嚴重的醫鬧,此刻他是膽戰心驚,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男人的手里會拿著一把不大的水果刀。
沈識檐還穿著手術衣,口罩也沒摘下來,凝著眉沉默地與面前的那幫人對峙著。他左手拽著許言午,將他壓在身后,不讓紅著臉的少年靠前。
“先生您冷靜一點,聽我說,剛才我已經向您說明情況了,我們已經詢問了相關人員,也調了監控,病人并沒有按照我們醫生的處方服用后續治療的藥物。在這次手術之前我們也已經將手術性質、可能后果跟家屬說了,這位女士也簽了字,您不能這樣鬧。”
“我鬧?我爸都死在手術臺上了你說我鬧?我姐什麼都不知道你讓她簽!這不是明白了欺負我們嗎!別的我不管,我爸死在里面了,上次手術完你們說了很成功的,這又算怎麼回事?你們就是草菅人命。”
孟新堂管不得別人,將手里的東西扔在一邊,向著沈識檐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