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要在立秋讀完一封信,再將寫信的人忘在腦后,就像路過夏天,而夏天已在昨天結束。
此時我提筆寫下這些文字,幻想著明天我就將站在你面前親口對你述說,忐忑,壓抑激動,又迫不及待,還暗藏點雀躍,就像即將打開薛定諤的盒子。
無論你給了我什麼回答,我在享受此刻,這就足夠了。
秦思故
二零一九年六月
于理城·致未來郵局
20 游戲事故
“開會了開會了,大家按這個位置坐。”男班在群里發了張照片,“就是一開始在機場抽牌的順序。”
我拿出手機放大照片,原徹湊過來,些微熱意吹在我臉側:“你在我對面。”
“哦。”
原徹眨了眨眼,答應了:“好,去哪?”
我沒好意思直接說,內心暗自捶打著突然扭捏的自己,邊盯著鞋尖:“唔,到時候就知道了。”
女班在遠處催促:“你們兩個,快過來啊。”
“先這樣吧。”我說完,匆匆跑到體委旁邊坐下。
體委用手肘撞我:“怎麼樣?任務完成沒?”
我早就想好了。
我要放棄任務。
偷親別人是不可能偷親的,只能親原徹這樣子。
簡直想給自己做面錦旗,就寫:當代烈男,堅守節操。
我看著原徹在我對面落座,坦然道:“沒有,準備接受組織審判。”
體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我靠不是吧?懲罰可變態了。”
我無所謂地聳肩:“沒事,你完成了嗎?”
體委答:“還沒,不過快了。”
我疑惑了:“還能這樣嗎?”
體委不自在地搔搔腦袋:“哎,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嗯?這臺詞聽起來似曾相識呢?
“先從我開始吧。”男班站起來,亮出了手中的牌,“我抽中的是真心話——明學家,任務要求旅程中每天不違背內心說一句明言明語。”
他打開手機播放錄音,有耳熟能詳的“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還有“把手里的東西放了,我們都過來討論一下”這種細品才能領會到的霸總式發言。
左眼猛地跳了幾下,我總有不好的預感,偏偏今晚要干大事,我迷信地默念了幾句左吉右兇。
男班清清嗓子,又整了整衣襟:“說實話,帶這麼大群人出來不容易,管得嚴像老媽子,成天趕鴨子似地催大家,影響旅游體驗,管得松呢又避免不了耽誤時間,甚至湊不齊人破壞氣氛。抽中這牌是我的幸運,該強硬還得強硬,感謝大家這段日子的配合和擔待了。”
誰先帶頭叫了句“班長辛苦了”,所有人一起向男班敬了杯快樂水。
“女班更辛苦,很多景點是她做攻略安排的,我只負責落實。”男班笑笑,“其實我今天的任務還沒達標,但這句額度留到最后再使用,下一個,女班你來。”
女班忽然被點名,怔愣一下才站起來:“我也是真心話——夏目漱石,就真心地重復‘今晚月色真美’三次,前兩次……”
大家開始拍桌子起哄,女班毫不慌亂地打開了錄音,全部人安靜下來,豎起耳朵聽八卦,錄音里只有她一個人在講話,還有呼嘯風聲,另一道聲音剛響起的時候,她按下了暫停:“剩下一句,我也留到最后再講。下一位,秦大故,叫你呢。”
所有人煞有介事地望向我,我站起來:“感謝女班點我,但月色美的另一個當事人不是我。”
“切——”
我掏出口袋里的卡片,不敢看原徹,只好四處亂瞟:“我抽到的是大冒險牌,偷親測試,要親所有同行同性并合影……”
圓桌對面突然嘩啦一聲脆響,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原徹身為視線焦點,俯身將地上的玻璃杯碎片撿起來,淡道:“沒事,手滑了,繼續吧。”
我盯著他的手,確認無礙,才開口說道:“但是我沒完成任務。”
這一下如平地驚雷,大家連起哄都不起了,紛紛對我投以“這個人連第一題都沒做對”的同情眼神。
男班說:“這樣啊,那等全部人都說完了你再抽懲罰牌吧。”
我點頭:“好。下一個,就原徹吧。”
我坐下來,心里惴惴不安的,隱藏在人群里才敢正眼看原徹,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中指抵著卡片推到桌前,說道:“大冒險牌,守護天使,旅程中盡力實現順時針數起總體人數一半,也就是我左手邊第九個人的所有愿望。”
大家數過來,眼神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我聽見桌上有女生不禁發出驚呼,而我腦子一片空白。
“我完成了。”
這一刻,我確信自己真的是個傻|逼。
一個自以為是、自作多情、自導自演的傻|逼。
這難道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他為什麼要喜歡我?
他憑什麼喜歡我?
他可是原徹啊。
那個在光源里無法觸及的原徹,那個拒絕別人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原徹。
我,一個臨時被關照的上天寵兒,游戲結束就該被打回原形,卻對自己的命運一無所知,沾沾自喜著把自尊寄出,從他的視角看,會不會覺得荒唐可笑?
明明僅有一桌之隔,我卻覺得原徹離我前所未有的遙遠。
我不知道自己點了頭還是搖頭,苦澀從嗓子眼涌起,只好干巴巴地扯著嘴角笑:“嗯,你完成得很好。”
他也對我笑,眼中并無笑意,坐下來后再沒看過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