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落了水,緩慢下墜,無法逃跑,也無法呼吸,只剩下心跳隨著他的靠近越來越快……
陸明臣在鼻息交換的距離停下,拇指輕輕揉著他的眼瞼下方:“你這里有兩顆痣。長在這個地方的是叫淚痣嗎?”
“……”
宋書華一把推開陸明臣,趕緊站起來,去床上抱了被子,隔著棉被按住自己的胸口:“我先去鋪床。”
這是陸明臣第一次聽宋書華唱歌,也是丈夫為他唱的最后一次。后來再提起,丈夫就不愿意唱了,以為他實在難為情,也不再提出這種要求。
如果不是這晚被蘇晗拉來了QUEEN,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丈夫那郁郁柔軟的聲音,也再不會有那樣的心顫。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丈夫要在這種地方賣唱?為什麼他要穿成那樣,接受無數男人露骨的眼光?到底為什麼他要墮落到如此不堪?
明明他的生活如此優渥,也不是放蕩的性格,陸明臣想不出來。只有那些男人狂熱的目光讓他難受得隱隱作嘔,從胃到心,扯得一片生痛。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試圖從他們共同生活了七年的家,尋找一些答案。
但是他翻遍了每一個房間,每一個抽屜,包括宋書華的衣柜和書房,沒有,什麼都沒有,他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來解釋他今晚看到的一切。
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那日復一日痛苦、煩悶和焦躁的緣由。
七年了,他以為擁有丈夫的一切,到頭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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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舞臺的華麗程度可以和專業的舞臺相提并論。但這舞臺也和生活一樣,掀開華麗的外表,到了后臺就變得逼仄臟亂,而QUEEN的演員們正是爬在這件華麗長袍背面的虱子,密密麻麻的。
化妝間是倉庫改的,一百多平米,中間密匝匝的幾排衣架掛著艷麗夸張的表演服裝,把這倉庫分作兩半。一半沿墻放了十幾張化妝桌,桌子堆滿各種化妝品,算是化妝間。另一半拉滿布簾的,就是換衣間了。
只有角落里原本供倉庫管理員休息的五平米小房間,改成一個單人化妝間,供QUEEN的“頭牌”Tita單獨使用。
化妝間里擠滿了人,同時擠滿了脂粉和男人汗臭交織的味道,這里最少不了的就是流言蜚語。
“那小表子剛唱的不就是峰峰你嘛,第一回 接客,卻沒想到客人第二天不付錢就跑了。”說話的人戲謔地用風涼話煽風點火,“他那麼編排你,你不生氣?他用你那點破事兒唱火了,你該去分錢啊。”
“關你屁事兒,操心你自個兒的啤酒肚吧,真怕你上去把臺子給壓塌了。”
“我有什麼可操心的。我又沒被男人拿感情白嫖,還被人編成歌唱。”
有人插話:“TT這麼做確實不太好,峰峰你知道嗎?”
“我知道,TT說要給我寫首歌,我同意的。”
“峰峰,你真是好大方哦。”
“是啊,所以我有男人喜歡,就你這種買雙襪子都找人要錢的摳逼,難怪一而再被拋棄。”
“哈,要倒貼才能釣到的男人,誰們稀罕……”
“喲,曲經理怎麼到后臺來啦,前頭還不夠你忙活的。”
梳著油頭的小個子冷著一張臉,也不理和他招呼的人,徑直走到一個年紀挺大正在化妝的變性人跟前:“老紅,Tita保險柜的鑰匙給我。”
“你拿保險柜的鑰匙做什麼,里邊的東西要還給客人的。”
“我知道,我找件東西……”
“曲經理是找姓蘇的往臺上丟的錢包吧,哎,沒用的,姓蘇的除了找你幫他要TT的電話,壓根正眼都不瞧你,今晚好像還帶了其他男人。”
“干你屁事。”
老紅從自個那對高聳的假胸脯下面的罩子里摸出一把小鑰匙給曲經理:“一定要還給客人哦。”
“知道。”
最里邊靠墻的是一排小柜子,給這些演員們放自己的貴重物品。只有Tita的柜子里放著客人的禮物,但他連鑰匙都不保管。老板就把他的鑰匙給了演員中間資歷最老的老紅。
曲經理翻到了蘇晗的錢包和里邊的手表,把柜子鎖好離開了。
后臺除了這些衣著暴露的演員,也有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
司機擠到里面,敲Tita的門:“T老師,你收拾好了嗎?”
Tita拉開門,他已經換掉裙子也卸了妝。這里條件有限,卸得不是很干凈,頭發也還兜在網子里。他披上外衣,戴上帽子和口罩:“走吧。”
隨著他出來,后臺突然安靜了許多,擁擠的人堆也自動讓出一條過道。有人對他說今晚的表演很精彩,他便露出一雙微笑的眼睛和有點紅的耳廓和對方說謝謝。
但他前腳剛踏出化妝間,就有人批夸他的人:“也用不著這麼捧臭腳吧,他賺的錢分了你?”
“分沒分的,人家本來就唱得好,有本事嫉妒,有本事你也寫首曲兒啊。”
“嘖,那是他唱得好?”
“人家有這身段和臉蛋就是老天賞飯,羨慕不來。”
“我看他也不在乎老天賞的這飯吧,就他對客人那樣?懷疑喜歡他的都是抖M……”
有新來的問:“那不是我們老板的司機嗎?接Tita去哪里啊?”
“你猜。”
“QUEEN的老板不是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