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豬鼻探花

明朝年間，鎮江府有一個叫張寅的員外，家有良田三百畝，專以租田收賦為生。賺得盆滿缽滿，富得流油。為此，張寅極受當地的鄉紳富賈們愛戴，娶得三房妻妾，皆是大家閨秀，日子過得非常奢侈。

早年前，張寅的正房和二房，同一年給他各生一子，樂得他整日笑呵呵。

二子年至十二歲，更是長得俊朗瀟灑，才華橫溢，張寅對此非常的滿意，一些友人到訪時，總是夸贊二子說：“兄弟倆都是人中龍鳳，將來定有大作為！”每當聽到有人夸自己的兒子，張寅都覺得很有臉面。

無獨有偶，這年的驚蟄時節，三房小妾卻給張寅生了一個怪嬰。

此嬰在出生時難產，差點要了親娘的命，好在接生婆手法熟悉，死活把母子給挽救了過來，但剛把嬰兒接出來一看，自己也嚇得一跳，原來此嬰兒身體四肢與常人無異，唯獨長著一只豬鼻子。

這事兒傳出去可是要丟盡張家面子的，張員外見到兒子第一眼，竟捶胸頓足大喊：“蒼天，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吶，竟生下這麼一個怪兒子！”

本以為是小妾背著自己通奸所生，匆忙拿來一碗清水滴血認親，發現確實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仍無法接受，竟想偷偷送到偏僻野村給人收養算了。

無奈生母王氏得知此事，卻是死活不愿，哭鬧著若是送走就要上吊，張寅忌憚王氏的娘家是有錢的大戶人家，只好養了下來。

但經過苦思冥想，他始終不肯認下此子，硬說是領養回來的可憐孩子，且給該嬰兒取名叫作朱家子，并不讓其跟自己一個姓。

一番折騰，這事在街坊鄰里之間總算是瞞過去了，可是苦了朱家子。

這孩童自從娘胎出來，就不受親爹和兩個哥哥待見。

朱家子七歲就住入柴房，干的是挑水砍柴的粗活，吃的是剩菜剩飯，平日也不敢私下出門，只因出到外面，不是嚇著別人，就是被人嘲笑是豬妖所世，令得朱家子，年紀輕輕就性格內向沉默寡言，受了委屈，只得在被窩里哭泣。

這年，朱家子的母親王氏突然病逝。

朱家子聽罷，當即淚流滿面，哭道：“爹，我知道我是你親兒子，不要趕我走”。那張員外卻突然來氣，說：“你看看長相，一點和我不像，休要亂說，明日就走！”說完頭也不回地入屋了。

當日，朱家子萬般傷心，哭到二更，覺得生無可戀，一時想不開便在住的柴房屋梁上吊自盡了。

世態炎涼，只因一只豬鼻子，讓自己過著半生不堪的苦日子。朱家子二更死亡無人得知，自己三更便化成一縷魂魄，感到十分不甘，匆忙走上黃泉路，來到奈何橋前大聲哭冤。

適逢，閻羅王巡邏路過，下轎問道：“你是妖是鬼，為何這般模樣？”朱家子急忙磕頭哭訴說：“閻羅王老爺明察，小人身世悲慘，生來便長有豬鼻，自小遭人恥笑，爹不愛兄不痛，倍受冷待，如今到死也不明白是何原因！”

閻王見他哭得可憐，問知也不是妖魔之類的異種，于是速速翻閱生死簿，查閱前世因果。

結果發現，朱家子乃三世大善人，因得五世輪回福報才對。不應受如此的苦厄命運。追查當年押送他投胎的鬼差才得知真相，原來這是一次失誤所造成。

這鬼差名叫馬三，生前是個酒徒，死后雖謀得陰司職務，但仍嗜酒如命。

朱家子入輪回后，來世本應該考取功名，享一世富貴。只因為那馬三喝多兩口，誤把朱家子推入了畜生道。那畜生道掉入者便開始異變成各種牲畜，朱家子被推進去，當場暈厥，并不知自己慢慢變豬。

這時，馬三突然察覺是自己弄錯了，慌忙以鎖魂鏈將他拉了上來。

無奈朱家子上來時已長出了一個豬鼻子，鬼差馬三怕此事傳出去，會丟了飯碗，一不做二不休，將錯就錯，把朱家子重新丟入了輪回道，投胎到了張家。

事情水落石出，朱家子卻是欲哭無淚，連聲叫苦。閻羅王則以陰司律法將馬三革職，處以鞭刑收監。

當晚，閻羅王又在閻羅殿設宴，請來各路鬼王以及判官作陪，讓朱家子作為座上賓，喝酒吃肉，以表歉意。

不知喝了多久宴席方散，閻羅王便命牛頭馬面親自護送朱家子重返人間，添壽三十年當是補償。臨走前還賜給他一本書籍，笑道：“這是一本奇書，你回去好生熟讀，日后定會受益無窮！”朱家子接過書卷，拜謝而歸。

天亮時分，朱家子在柴房醒來，發現吊頸的繩索還掛在屋梁上，搖搖晃晃。自己亦不再哭了，雖豬鼻子無法改變，但閻羅殿吃宴一事還歷歷在目，深感說出來也沒人相信，自己收拾一番，便辭別張員外，搬了出去。

朱家子在郊外找了一處破廟定居，每日捕魚采野菜，倒是餓不死。

他閑來便讀那本奇書，慢慢地靈智大開，思泉暗涌，半年后竟無師自通，變得才高八斗聰慧過人。

一朝，朱家子前去赴考，以一篇精妙絕倫的八股文，征服監考官，得到一層一層推薦。

最終，在殿試時，朱家子以過人的文采，得到了皇帝的賞識。但因為他相貌大異常人，考官們認為最多能進入前十就好了。可皇帝見到朱家子本人后，大筆一揮，就欽點他為當朝探花郎，這讓一眾考官們面面相覷。

自朱家子之后的數十年，科考時再不以貌取人，竟形成了一股清流。

后來鎮江府城有一個朱姓王爺，得知朱家子天生異相，又是姓朱，十分地欣賞他，便把千金許配給了朱家子。

此后，朱家子總算是迎來出頭日，在官場平步青云，造福百姓，而妻子也十分賢淑體貼，還給他生下兩個兒女，皆是俊美可愛非常的聰慧。

（本文作者｜唐有時）靜月齋寄語：

一個人相貌的美丑，皆是由老天決定的，自己根本無法把握。像朱家子這樣因為貌丑，而遭嫌棄的人自古就有不少。

朱家子雖然生了豬鼻子，但在得知緣由后，并沒有自暴自棄，而是努力地學習上進，最終取得了過人的成就，也完全彌補了身體上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