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暑假,成日無所事事,四處玩樂,大約是會被李殊歸到和刑沛同類型的那種好友。
下午抵達了S國,收拾行李,去酒店二樓的餐廳吃過早晚餐后,常來此地的同行好友盧玥輕車熟路地帶他們去賭場。
賭場冷氣開得很足,有股干燥的香薰氣。沈宜游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看他們賭了幾圈,自己沒上桌。
盧玥注意到沈宜游干站著,就問他:“怎麼一把都不來。”
“我又不會,”沈宜游眼睛盯著陶久的牌面,說,“不敢亂花錢。”
“你得了吧,”盧玥笑了,“你爸一個字能買這兒一桌籌碼了。”
沈宜游聽見爸就頭大,裝了幾句傻,溜別處去了。
他的父親是一位大書法家,母親是首都大學的教授。兩人在外頭表現得十分深明大義,大談愛情自由,反對性取向歧視。今年年初沈宜游突然出柜,他們方才發現自己其實無法接受同性戀,就地倒戈,把沈宜游副卡停了,至今沒再和他聯系過。
三年前,沈宜游從倫敦畢業回國后,和人合開了展覽策劃工作室。大抵是沾了父親的光,他的事業發展還算順利,很早就經濟獨立了,副卡被停也影響不了生活。
但他還有車貸要還,而且房子是父母全款付的,怕他們哪天心情不好了,來個電話讓他滾出去,他還是得給自己多留點傍身錢。
沈宜游晃到一臺角子機前坐下了,放了錢,一塊一塊地打。
他運氣還不錯,贏了幾次大獎,角子機里的現金有時多有時少,總是讓他不用再放現金就能有地方坐著。
在賭場待了兩個小時,沈宜游困得打哈欠了,陶久才終于找到沈宜游,說打算回去了。
沈宜游看了一眼屏幕,機子里還剩五十塊,他懶得去兌換,就加了倍率玩了最后一次,想把五十塊花掉,誰知竟然打中了角子機的大獎。
角子機模擬錢幣掉落的聲音,屏幕上的財神笑瞇瞇地跳來跳去,金光閃閃的數字越滾越大,配有各種夸張離奇的電腦特效。
頭獎動靜實在很大,身邊的客人們全都擁過來。陶久看呆了,不由自主地說了句臟話,又抓起沈宜游的手胡亂揉搓:“手氣借我用用。”
角子機頭獎的獎金也并不多,但幸運本身就令人雀躍,沈宜游心情很好地將籌碼兌回現金,飄飄然走出了賭場的門。
這是三周來沈宜游最高興的一刻,也沒過太久,他的好心情又煙消云散了。
回到房里,沈宜游眼前仿佛還有錢幣在閃,感到精神被好運透支殆盡,便躺著小睡了一會兒。
他做了個流水賬似的短夢,重新把這天的整個行程原原本本地過了一遍,然后就被來自陶久的信息吵醒了。
陶久熱烈邀請所有人在半小時后到頂樓游泳。
沈宜游躺在床上舉著手機想了想,艱難地回復了個好。
盧玥幾乎和他同時回了一條“OK”,隔了幾秒,陶久突然問盧玥“你頭像是誰”。
“為什麼像狗仔偷拍照。”陶久又說。
沈宜游才發現盧玥換了頭像,他順手點開來看,的確像狗仔照,照片色調灰蒙蒙的,像素不高,地點似乎是某家昏暗的餐廳。
照片中的女士單手托著腮,向她對面穿著正裝的男士微笑。
沈宜游看著那位男士的背影,異樣的感覺從心里升起。
有點像李殊,但李殊不穿正裝,沈宜游盯著手機屏,心想。
李殊有種古怪的偏見,認為正裝西服很惡心,只有華爾街的衣冠禽獸會穿得西裝革履。
盧玥很快回復陶久:“莉莉斯女士和她新約會對象。”
沈宜游知道莉莉斯,盧玥鐘愛的女超模,不久前結束一段丑聞迭出的婚史,重獲自由之身。
沈宜游盯著盧玥頭像的小圖,還是有點不安,剛想問莉莉斯約會對象的身份,盧玥就又發了一條新信息。
她說:“傳聞是Esp的CEO,據說很丑,但是總比人渣前夫好吧!”
“對她好就夠了!”她又說,“你們不覺得看背影還不錯麼。”
沈宜游怔了一下,放下手機,繼續躺著發了一小會兒呆。
他胸口有點悶,像有臺真空泵在他的食道和胃里,緩緩地抽干了所有空氣,讓他沒辦法完成一次完整的呼吸。
難過又不完全是難過。
李殊如今單身,是談戀愛是結婚,跟沈宜游半點關系也沒有——道理是這樣,不甘心卻難以避免,沈宜游不想連自己都騙。
他對李殊永遠在心軟,李殊不喜歡的事他提都不提。可是看見李殊為別人破例的時候,還是有劇烈而丑陋的渴望從沈宜游心底往外爬。
沈宜游也想要李殊為自己破例,哪怕一次都好。
過了半個多小時,陶久來敲他門了,他坐起身,揉揉眼睛,走了出去。
時間不早了,酒店頂樓人卻不少。他們坐了一會兒,換了幾波人來搭訕,沈宜游都沒有理睬,披著浴巾,坐在一旁喝悶酒。
陶久在直播,突然拿著相機轉向沈宜游,說:“來打個招呼。”
沈宜游喝得上頭,斜了陶久一眼,又對鏡頭笑了笑,抬手說嗨,陶久笑嘻嘻地看了他一會兒,湊過來,和沈宜游一同入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