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先生跟在謝致后面亦步亦趨地走,想看看周裴景,總被謝致寬闊的肩膀給擋住。
“小景下午能陪我去買鳥嗎?”遲先生問謝致。
謝致答道:“再說吧。”
到了車邊,司機拉開車門,謝致小心地把周裴景放進去。
這天開的是普通轎車,遲先生只能坐到前頭的副駕駛座上去了,大概是他十年來第一次坐那個位置吧。
遲先生扣上了安全帶,就轉身趴在頭枕邊:“謝致,你那個黑云翻墨未遮山的畫是哪兒來的?”
“什麼東西?”謝致沒有聽懂。
“就是那副琴凳里的畫啊,你拿給裴景玩兒的,我和幾個老朋友找了好久都沒找到簽名。”
謝致想了想:“我沒買過,我媽留下的吧?她的鋼琴我沒動過。”
遲先生噢了一聲,很失望的背過了身。
快到謝致家時,周裴景總算醒了。
“裴景!”遲先生聽見動靜,立刻轉回去。
周裴景揉揉眼睛,看見謝致外公的臉支在前邊兩個位子中間,眼睛精光閃閃地瞪著自己,嚇了一跳:“外公啊!”
“你一會兒陪我去植物園吧?”遲先生說。
周裴景想了想,偏過頭去問謝致:“好不好?”
遲先生簡直恨鐵不成鋼:“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問謝致干什麼,啊,怎麼這麼沒有主見?”
周裴景可不理他,還是瞧著謝致,謝致微笑著摸了一把周裴景放在他手心里的手,又掃了他外公一眼,才道:“你不累的話,可以去。”
“好的。”周裴景答應下來。
五月初的晴日,下午四點,植物園里游人如織,遲先生熟門熟路地帶著周裴景七彎八繞進了一戶隱蔽的庭院,是他常光顧的花鳥商店,門口站著兩個禮儀小姐,見到遲先生就問他好,又立刻用對講話筒通知里邊遲先生來了,看這場面,就是一位熟客大買家。
謝致沒有陪他們來,他有些事要處理,周裴景就不大樂意了,一路上努著個嘴,不愛說話,見到了兩位禮儀小姐,想起了他在海市的經歷,終于開口了。
“外公,我去海市,見老板娘了。”他告訴遲先生。
遲先生知道他以前在小飯館打工,聽懂了周裴景的話,還順著他的思路說話:“怎麼樣,好玩嗎?”
周裴景點頭:“吃了飯,好。”
“算起來我都幾年不回海市了,”遲先生感嘆道,“我上一次去海市,謝致帶我走了一走他新建成的集團大樓,這小子真是自戀,在辦公室掛了一幅自己的睡姿的畫像。裴景,外公當時一口金駿眉就噴了出來。”
“嗯,”周裴景回應,很認真的在聽,“睡著的呀。”
“對,不過畫的倒是還不錯。”遲先生摸了摸下巴道。
談話間,兩人進了店,店長迎了出來:“遲先生,這次想選什麼鳥,我們新來了兩位白腰朱頂,一位紅肋繡眼,還有……”
遲先生的拐杖往周裴景的方向杵了杵:“給他挑。”
店長笑道:“這是您的外孫嗎,果然一表人才,還在念大學吧?”
周裴景不答,遲先生也不答,他說:“把白腰朱頂請出來看一看。”
店長也是個明白人,即刻轉移了話題,專心推薦起了店里最名貴的鳥兒來。
最后周裴景選了一只月牙金絲雀,是從英國空運過來的。
遲先生的小花園里已經有不少只金絲雀了,月牙倒是頭一個,他看了看鳥兒的成色,說好,叫周裴景起一個名字。
這可把周裴景給難倒了,他前些日子以為自己叫小虎呢,能起出什麼好名字來呀,能聽懂要給這小鳥起名就不錯了。
遲先生提著鳥兒,讓周裴景挽著他走出去,說,慢慢想,但是吃晚餐前要起出來。
被收買的司機偷偷告訴謝致,周裴景去植物園的路上,非常不高興,都不說話,謝致為了給周裴景賠罪,又正逢一家游樂場有焰火晚會,就在附近的餐廳訂了座,他下午確實有正事,杭城的公安聯系了他的助理,說是十年前丟的那個孩子有了一些眉目,但找不到孩子的母親,就找到了謝致。幾名公安正在往一個小山村趕去,或許能夠找到那個孩子,他們跟當事人通報一下情況。
案子到現在十年了,當年跟過這案的公安高升的高升,調任的調任,只剩下沒幾個老隊員對事情內情了解的清楚,便堅持要跟當事人共享信息。
謝致接電話的時候周裴景正被遲先生灌輸鳥類知識,遲先生講到興頭上,手舞足蹈、唾沫橫飛,小孩兒苦著臉偷偷看謝致。謝致聽見助理的話,背一僵,他是把這茬給忘了。
謝致和杭城公安通了電話。
原先負責案件檔案工作的小陳警官,現在已經是刑警大隊副大隊長了,他告訴謝致,江省剛剛破獲一起拐賣婦女案件,在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中,得知他們曾經在杭城一所私立學校附近抓了一個孩子。
抓的時候是臨時起意,凌晨看不清,以為是個漂亮的女的,周裴景神志不清,三個嫌疑犯費了點事兒把他帶上了車,等天亮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個男孩兒,本來想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拋下,誰知一個不察,那孩子睜眼見了他們幾個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