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睿眼睫顫動了兩下,緩慢的轉頭對上林雉的臉,眼睫毛上掛著的水珠掉落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林雉的臉在一片模糊中漸漸清晰。
就在許睿遲鈍緩慢的看到林雉的時候,林雉伸手又去拽他,想要將他從泥坑里拉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許睿像是經受了什麼不得了的刺激一樣,仿佛一只被逼到懸崖邊上的小獸。
他猛地抓住林雉拽他的手,上去張開嘴一口咬住。
他眼睛緊緊盯著林雉的驚訝的臉,惡狠狠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咬林雉的手。
保鏢看見了才剛要動手將他們分開,就被林雉阻攔了。
林雉跟許睿對上視線,有些難以接受的說道:“你不會是在恨我吧?”
林雉的右手被咬出來血,他疼得“嘶”了一聲,許睿卻還緊咬著不松口,林雉吸了一口涼氣,又說:“那你現在消氣了嗎?”
許睿眼睛通紅一片,但是他沒有再掉眼淚了,他也不想跟林雉回去,他想去找他爸爸,去和他爸爸在一起。
許睿知道,人死后就會消失不見,像是在陽光下蒸發掉的水,變成空白,變成空氣。
那樣的話,許睿就不會再去面對被關起來的恐懼,不用害怕被林雉再剪破珍貴的皮球,不用為餓肚子難受的翻來覆去,也不用在鏡頭面前乖乖讓林雉記錄他認錯的畫面。
這樣一想,他死去好像就解決了他的諸多恐懼,只是還是有點擔心,他死掉以后,林雉會虐待他的蝸牛。
咬住林雉抓他的那只手仿佛是許睿能夠做出來的最后的反抗,也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那一口之后,他就無論怎麼樣睜開眼睛,他都看不清任何東西了。
眼前一片忽明忽暗,然后驟然黑暗下來。
許睿昏倒之后被送進了醫院,做了檢查,除了發燒和一些皮外擦傷之外沒有別的什麼問題。
手上面的傷口更為嚴重一些,做傷口處理的時候,許睿在昏迷中都不由疼得抽搐兩下,林雉也簡單的處理了被許睿咬傷的地方。
許睿還沒有醒過來,躺在病床上正在輸液。
他在第二天的時候才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落在虛空中的某處。
林雉看他終于睜開眼睛,有些驚喜的湊過去跟他講話:“許睿,你醒啦!”
可是許睿卻像是沒聽到那樣,臉上神情沒有絲毫波動。
林雉單純的以為是許睿還沒消氣,不愿意搭理他,他忍不住埋怨一樣說道:“我只是關了你連五分鐘都不到,你都咬了我一口了,卻還要跟我慪氣!?”
“你怎麼這麼大的氣性,還敢離家出走。”他覺得做出來這樣讓人擔心的事情的許睿真的是很不懂事。
可是許睿仍然一動不動,像是沒聽到他講話一樣。
事情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
許睿的傷并不嚴重,燒下去之后,就又回了林家。
但是燒雖然退下了,可是人卻像是魂還沒回來一樣,他對外界的刺激失去了任何反應。
只睜眼的時候呆愣愣的看著某處,瞳孔的光都是渙散的。
從那天以后,他咬林雉的那一口就是他做出來的最后的反應。
而且不僅如此,他總三天兩頭的發燒,現在別說是不讓他吃晚餐了,哪怕是哄著喂都喂不進去幾口,甚至勉強吃下去的那些還會在晚上反復的嘔吐出來。
只小半個月的功夫,許睿消瘦了整整一圈。
那半個月里,林家別墅的二樓一直都是兵荒馬亂的,這樣頻繁的起燒,哪怕是好好的小孩也要折騰壞了。
林雉擰著眉頭,不知道許睿怎麼學會了這樣跟自己鬧脾氣的手段,他還會不斷的,絮絮叨叨的跟不會對他做出來任何反應的許睿講話。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林雉很想發脾氣,可是那對現在的許睿已經失去了效用。
許睿的身子骨現在很弱,像是在墳地里凍到的那一天把以前健健康康的底子都給掏干凈了。
經常照顧許睿生活的女傭在一旁給許睿沖退燒沖劑,她聽著林雉的話,小心翼翼聲如蚊蚋的說:“家里的老人都說,小孩子是不……能經常嚇的……”
林雉沒說話,只是突然抬眼望了那女傭一眼。
那女傭瞬間噤聲。
其實從許睿從醫院回來之后,這種議論討論的聲音就漸漸開始了。
她們都說墳地里陰氣重,許睿在天不亮的時候就往墳地里趕,又在那里睡了這麼久,人雖然救回來了,魂其實落在那了。
更有甚者說,許睿的父親看不得許睿吃苦,把許睿的魂帶走了。
許睿現在才落得個呆呆傻傻,不僅不會說話,連別人說話也聽不到了一樣。
這些林雉一點也不相信。
但是即使不相信,他還是在許睿又再一次無緣無故生起來病的時候,帶上了那位家里老人總說的女傭去了當地最大的寺廟。
“別動。”林雉在許睿不自覺想要掙脫開自己的時候出聲道。
一個平安扣穿著編織的紅繩戴在了許睿的手腕上,許睿的手腕已經看不出來以前有點肉乎的模樣,林雉把那紅繩收緊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