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給秦衡開門,屋里一片漆黑,他又紆尊降貴給秦衡倒了一杯水,一個人踏著拖鞋走上樓梯,摸索著開燈。
江與綿有時候說句話氣死人,但說“不需要朋友”時,聽起來又有點可憐。
然而,半小時后,江與綿又聽題聽到睡著時,秦衡就覺得一點可憐他的必要也沒有。
秦衡正給他講電子屬性呢,江與綿頭又掉下去了,趴在了桌子上,睫毛長長地蓋住眼瞼,嘴張著呼吸,滿臉寫著天真無邪,仿佛秦衡辛勤的勞動是他的安眠藥。
秦衡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別動怒,看看表也快九點了,就推醒了江與綿,叫江與綿回房里睡,他要走了。
江與綿睡眼朦朧地揉著眼睛,臉還靠在肘彎里,說話字黏著字:“你要走啦?”
“你晚上又是一個人?”秦衡站起來,禮節性地問他一句。
江與綿點點頭,跟他再見。他包在一套淺色的睡衣里,穿著布拖鞋,黑頭發柔順地貼著額頭,明明待在一間大房子里,卻像個無家可歸的人,半睜著眼睨他。
秦衡沒多說什麼,他拎起包,走出了江與綿家的門。
4.
時間過得飛快,十一月過半,江與綿期中考的那個禮拜,S大學生會換屆選舉也走了個過場。
秦衡依舊是高票數當選學生會主席。選舉結束以后,幾個副主席和部長鬧著要秦衡請夜宵,秦衡就帶著他們去常去的燒烤店。吃完燒烤已經是近一點鐘,十來個人喝得差不多了,互相攙扶著去唱歌。
秦衡買了單跟上去,抄近路穿過一條巷子,發現有幾個小混混在巷子的轉角上堵著一個人。
秦衡并沒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情操,他走過去,一個混混后退一步,正好擋到他的路,他禮貌地說:“請讓一讓。”
他身材高大,混混見他沒管閑事的意思,就讓一邊去了。秦衡對他點點頭,正要過去,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小聲道:“我只有這麼多錢了,要不然我帶你們去取。”
秦衡的腳步頓住了,心中天人交戰來回三次,回過了身:“江與綿?”
“秦衡……”江與綿的聲音有點軟,幾個小混混圍著他,路燈昏暗,秦衡也看不到他,他比幾個混混高了半個頭,快步走過去幾人不敢擋著,便讓了開去。
江與綿看秦衡過來,跨一步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恨不得貼在他身上,小聲跟他說:“快點帶我走!”
秦衡算是領教了江與綿的膽子了,他拍拍江與綿的肩膀,問為首那個戴金鏈子的混混:“你要多少錢?”
幾個小混混也是湊巧,深更半夜從迪廳出來,碰著個男孩兒一個人走在前面,不知哪個的起頭,把江與綿堵在巷子里勒索了一通,本來只想弄個幾百塊出來,沒想到這個人一出手就是一萬現鈔。
一看撞到只肥羊,幾個人哪里還肯放他走,逼著他再拿出來。不過,情勢又變了,這個叫秦衡的看起來不那麼好惹。
為首的混混掂了掂手里的錢,試探道:“再來一樣的一疊吧,這麼點兒兄弟們也不夠分。”
秦衡聽到笑話似的問他:“不夠分?”
小混混語塞了。
“我小區……”江與綿開口,想說自己家小區門口有個取款機,被秦衡按了一下就不出聲了,蹭在他身上不敢動。
“別怕,”秦衡安撫江與綿,又轉頭跟小混混商量,“我看不如這樣,大家各退一步,他給了你們的不用還了,但要再多,我們也不會給。”
另一個小混混想罵一句什麼,被為首的混混阻止了,他想了一想,說行,帶著幾人走了。
見混混們離開,江與綿松了一口氣,從秦衡身上離開一點,小聲說謝謝。秦衡嘆了口氣,帶著江與綿走出小巷,問他大半夜的在外面瞎晃什麼。
“我想去網吧。”江與綿說。
秦衡不理解江與綿的腦回路:“你家電腦壞了?”
江與綿低個頭不說話,秦衡也懶得問他,帶著他往他家的方向走,那小巷離江與綿家不遠,走十分鐘就能到。
走到小區門口,秦衡說不送江與綿進去了,江與綿巴著他不放:“那些人會不會跟著我們?”
秦衡低頭看他一眼,本想問他當小區物業是吃干飯的不成,但江與綿臉色蒼白,看著像是被嚇壞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我送你上樓吧。”
江與綿這才放心,挨著他走路,秦衡覺得他膽小得好笑,揉揉他的腦袋:“膽子這麼小還敢走夜路啊?”
江與綿被他揉著走了幾步,才說:“我今天滿十八歲了。”
秦衡停了手。江與綿像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說了比平時多幾倍的話:“馬蔚也忘了,沒人記得。”
他的手絞在一起,看起來有些焦慮,也很不開心:“我昨天在網上看到,一個人在十八歲那天去網吧,網吧老板給他登記身份證,祝他生日快樂。我就也想去,可是還沒找到網吧就碰到那幾個人。”
秦衡沉默地聽著他說。
他們很快就走到了江與綿家樓下。
江與綿微微抬頭對秦衡說:“給你看笑話了,再見。”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