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與綿說不要緊。他并不怕吃苦頭,不然也不會來找秦衡了。
秦衡告誡著江與綿,手卻握緊了他,兩個男孩子牽手走路并不常見,但他不想放開。他想他是無恥的,配不上江與綿千里迢迢來找他,也配不上江與綿坦坦白白貼在他心口上的真心。
秦衡快兩個月不見江與綿了,不見的時候覺得也不過如此,過些日子也就忘了。但真的見到了,就像偷到了什麼寶貝似的,江與綿被他捏在手里,柔軟的頭發和眼神,江與綿依賴他,就像他也離不開江與綿一樣。
可這都是偷來的。
外頭太陽烈,秦衡帶江與綿上了沒空調的公交車,他有意要江與綿看清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帶他去了他回瀝城常住的那個大通鋪旅店。這旅店是個老樓,一個房間百來平,放了十幾張上下鋪的鐵床,一個床位,十五塊管一天,三百包一個月。
秦衡叔叔家不大,住不下他一個大男孩兒,他小時候在叔叔家地板上打地鋪,后來出了瀝城回來,除了過年,都住在這里。他這次回來,他叔叔倒是給他在家里邊上的旅館里開了房間,和他哥的一個朋友一間。不過江與綿來了,他叔叔的好意他也只能心領了。
秦衡熟門熟路地帶著江與綿下了車,走街穿巷到了旅店,前臺只有一張小桌子。正巧有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大聲喧嘩著從里邊走出來,江與綿想到被勒索的那回,嚇得貼緊了秦衡,秦衡沒管他,自顧跟老板娘說要兩個床位,付了錢帶江與綿走進去。
去他們的房間要經過一條細長的走廊再上樓,江與綿沒見過這樣的地方,他左顧右盼走得慢,秦衡拉了他一把,讓他快點走。
進了房間,里面零零散散躺了幾個人,秦衡低頭看江與綿,江與綿也沒什麼表情,平靜地問秦衡他們睡哪里。秦衡對著床號找到了他們的床位,江與綿用手扒了一下爬到上鋪的鐵梯,轉頭對秦衡說:“我想睡上鋪。”
秦衡說好,江與綿又問他,哪里能洗澡。
這旅店上午和晚上都開一個小時熱水,秦衡看時間,正好有熱水,就帶著江與綿到樓下公共浴室去。
送到浴室門口,江與綿拉住秦衡,說:“你不洗嗎?”
秦衡猶豫了一下,心里轉過了不少個念頭,還是陪他走了進去。
浴室里面有兩排用浴簾隔住的洗浴格子,外面是更衣間,兩張長椅和幾個破爛的柜子,江與綿把書包放在椅子上,脫起衣服來,秦衡有些不敢看他,也迅速把衣服脫了走進去,隨便挑了個隔間洗起澡。
秦衡洗得快,在外面穿了衣服,等了一會兒,江與綿才出來,他穿著浴室里的塑膠拖鞋,腰上圍了塊浴巾,裹著又白又長的腿,臉洗的有些薄紅,頭發濕濕地垂在臉邊上,他咬著嘴唇看秦衡:“外面好冷啊。”
換衣間里還有兩個人,聽到江與綿說話,都把眼睛轉向他,秦衡恨不得把江與綿從頭到腳給兜好了不給人瞧,他給江與綿套了衣服,擦干頭發,帶回了房間里。江與綿到床邊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你昨晚睡了嗎?”秦衡問他。
江與綿三兩下就爬了上去,坐在上鋪往下看:“睡了一會兒。
”
秦衡一聽就有問題,握住江與綿垂下來的腳腕,問他:“江與綿同學,請問一會兒是多久。”
江與綿手放在床邊的鐵欄上,無意識的摸著鐵銹,說:“兩三個小時。都怪范易遲,帶我喝咖啡。”
秦衡一聽范易遲這名字。拉著江與綿就往下使勁,像是要把他拉下來似的,江與綿嚇了一跳,把腿往回縮:“你干什麼?”
“不干什麼。”秦衡擼著袖子說。江與綿剛要開口,秦衡的手機又響了,還是他哥,問他什麼時候回去,能不能順路再帶兩箱爆竹。
秦衡掛了電話,問江與綿能不能自己待著,他有事兒要走了。
江與綿看自己的手,他白生生的兩條腿從臟污的床單邊垂下來,晃在秦衡面前,圓潤的腳趾快戳到秦衡臉上去了,好半天才甕聲翁氣地說:“好吧,那你晚上還回來嗎?”
“回來的。”秦衡硬下心腸,拎了包走到門口,剛才在樓下的幾個小青年又回來了,在樓道里高談闊論街上碰到的那個妞屁股翹。
他又停了腳步,想到剛才垂在自己眼前的江與綿白皙的腳背,想問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他究竟是在折磨江與綿,還是折磨他自己。
這不是江與綿應該待的地方,他這樣金貴的小少爺,就是離家出走,也要住五星酒店,叫酒店送餐,把衣服丟進洗衣籃里,赤著腳在地毯上走。江與綿最嬌氣了,每天都要喊疼,他腳踢到塊石頭都想叫秦衡背他,一不留神就感冒發燒。
江與綿鼻子靈,討厭不好聞的味道,秦衡喝了酒,他都要繞道走,可是現在卻為了秦衡一句話,愿意跟他住在這麼個全是煙味鬼地方,一句怨言也沒有,乖乖的要等秦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