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雨說:“不過也不一定有收獲,只能到時候問問看。”
李文手術那天,急診室忙得很,跟病人患者家屬有面對面實際交流的除了紀堯之外,只有兩個護士。
但一是時間太久,二是事情鬧得有點大,之前問話作證時,其中一個護士記不清那天的實際情況,也無法確切地肯定李文的父親有沒有說過疾病史和藥物過敏史。
“紀醫生。”蔣衡忽然說:“我當事人說,那天李文的父親有明確告知你死者的疾病史,用藥情況和其他細節,請問有這件事嗎?”
“沒有。”紀堯終于把注意力從白菜擺件上收了回來,聞言皺了皺眉,篤定道:“他什麼也沒說,就一個勁兒哭了,拽著我讓我救他兒子。”
蔣衡側過頭,認真地看著紀堯,問道:“確定嗎?”
哪怕算上分手那天,蔣衡也從來沒有用這種疏離而責問的語氣跟他說過話,饒是他們已經分手三年,紀堯還是感覺到了很不習慣。
他強壓下心里不舒服的感覺,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不耐煩地說:“我確定。”
“第二個問題。”蔣衡說:“手術知情同意書是在李文父親在場的情況下,由周芳女士簽的字嗎?”
紀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那位“周芳女士”應該就是那中年男子身邊那不知名的小三小四小五。
“……對。”紀堯知道這件事一定會被李玲華抓住不放,他舔了舔唇,忍不住說道:“但是是因為李文的父親拒絕簽字。”
“請問有切實的拒絕行為嗎?”蔣衡說:“言語或者動作。”
沒有,紀堯心里一沉。
當時那中年男人只是一個勁兒哭,然后無視他的簽字請求,并沒有實際的推拒動作。
是因為他磨磨蹭蹭不肯簽字,所以紀堯才習慣性地把通知書遞給了一看就更加清醒的“家屬”。
紀堯自己也知道這個答案可能對他不太友好,一時沒說出話來。
蔣衡從他短暫的猶豫中獲取了答案,沒有再繼續逼問他。
“李文先生的用藥記錄和當天的急診病歷單,我能帶一份走嗎?”蔣衡對郝雨說。
“這個……按理來說可以,但是要走手續。”郝雨說:“需要家屬單獨的信息調用授權書,還有相應的官方審查書。”
郝雨常年跟這些事打交道,心里自然知道律師有取證的權利,但病例單和用藥記錄是重要物證,院方的要求是能不給則不給。
好在蔣衡看著不好惹,但實際上還挺好說話,沒有多糾纏什麼,只是拉開椅子站了起來。
“好,那我回去補齊手續再來。”蔣衡說。
郝雨心里暗松了一口氣,心說好在蔣衡沒拿法院的取證授權書來壓他,應該沒什麼惡意。
“那我送您?”郝雨說。
“不用了,您留步。”蔣衡客氣地拒絕了,反倒是臨走時看向了紀堯,問道:“紀醫生不是在休假嗎,麻煩送我一段吧。”
郝雨私心不太想讓紀堯跟他過多單獨接觸,畢竟紀堯還年輕,郝雨擔心他無意中被對方套話。
誰知他還沒開口婉拒,紀堯反倒先一步站起來,說道:“走吧。”
紀堯說著跟蔣衡擦肩而過,先一步離開了辦公室,蔣衡也不著急追他,反而沖郝雨笑著示意了一下,才落后紀堯幾步走了出去。
紀堯不知道蔣衡為什麼要他送,他今天從看見對方開始心情就很復雜,心態也不夠穩定。
他一邊覺得自己冤枉,一邊又控制不住地覺得委屈。
紀堯清楚,如果今天換了任何一個律師在這,他除了煩躁之外都不會有別的念頭,可偏偏是蔣衡在,所以他很難完全說服自己保持平常心。
可他偏偏又沒立場這樣——畢竟對方就是吃這碗飯的,只是恰巧吃到了他頭上而已。他和蔣衡分手都三年了,對方也沒理由在私人工作中顧及他的心情。
蔣衡的車停在醫院后方的停車場,要過去需要穿過住院部后的一個小花園,紀堯帶著他從樓里穿過,彼此沉默著,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直到走到花園中心,四下無人時,蔣衡才放慢了腳步,漸漸停了下來。
紀堯聽出了他的腳步聲,也跟著停下,轉過身疑惑地看向他。
蔣衡從兜里掏出一盒細長桿的煙,對著紀堯示意了一下:“要嗎?”
紀堯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麼主意,他盯著蔣衡,像是想從他臉上找到一點態度的端倪。
但他什麼也沒看出來。
蔣衡剛出院沒幾天,走路的速度跟不上紀堯,此時此刻見他停下,才慢慢走過去,把抽出來的煙往紀堯面前一遞。
紀堯掃了他一眼,饒是他知道蔣衡今天就是來抓他的把柄的,職業病卻怎麼也忍不住。
他抽走了蔣衡手里那根煙,順手揣進了兜里。
“不要。”紀堯沒好氣地說:“你也別抽,戒煙戒酒三個月,這是醫囑。”
蔣衡愣了愣,突然撲哧一笑,還真的把煙盒收起來了。
“你惹上麻煩了。”過了片刻,蔣衡眉眼處的笑意淡去些許,才正色道:“李文他爸是倒插門,這些年都是靠著李玲華扶持,才在上海站住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