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蔣衡來說,今天不是個跟紀堯交流的好時機,但事已至此,再逃避好像顯得有點刻意,于是蔣衡決定將錯就錯,給他個臺階下。
紀堯看著一身反骨,叛逆又自我,但實際上碰到敏感問題就回避,要是不給他點刺激推他一把,他能糾結一晚上都得不出答案。
“紀醫生。”蔣衡用指尖勾著車鑰匙在紀堯面前晃晃,意有所指地說:“你考駕照了嗎?”
周青柏臨時跑路,紀堯沒法把自己說出的話再咽回去,他看著面前的車鑰匙,心里的小火柴人瘋狂打架。
說實話,直到今天,紀堯在面對蔣衡時,依舊沒法保持平常心。
紀堯理智上告訴自己,當初分手時,他倆半斤八兩,對彼此都有虧欠,誰都沒對得起這段感情。但情感上,他偶爾也會忍不住想,如果不是他先做了個錯誤的選擇,蔣衡或許不會那麼做。
他是名聲在外,風流多情,可在那天被紀堯“抓奸”之前,他從來沒有劈過腿。紀堯總覺得他對感情有一種固執的潔癖,可因為蔣衡沒有明確承認過,所以紀堯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以至于那時候蔣衡到底是風流作祟還是起了報復心,紀堯到現在也不清楚。
但這個注定沒有答案的問題深究下去會觸動紀堯最不愿意面對的回憶,于是他下意識不想回憶,也不愿意再碰。
他之前跟蔣衡說過的話不是故意賭氣,他是真的想要徹底避開蔣衡,從此跟他斷絕再見的機會。
只有這樣,他才能把與蔣衡有關的一切粗暴地掩埋在記憶的角落,然后在時間的流逝中忘記它們。
可命運就是這麼不可捉摸的事,全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他和蔣衡偏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重逢了。
現在他見到蔣衡一次,就會不可避免地面對一次。好像只要蔣衡出現,就能輕而易舉地把他拉回到三年前的境地里。
紀堯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塊小學勞動課上的磁鐵,他的情感拉扯著他的本能,明明知道同極互斥,還總是被不信邪地捏著往上湊。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整個人都很矛盾。
理智告訴他應該遠離前男友,但情感卻叫囂著得寸進尺,讓他問清楚蔣衡究竟在想什麼。
這一次,他身邊沒有任何影響因素,紀堯在心里天人交戰,最后那點微末的“自我”艱難地占據上風,在潛意識里隱隱勾勒出一個答案。
然后紀堯伸出手,從蔣衡手里接過了車鑰匙。
救死扶傷,紀堯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說服自己道:我這是救死扶傷,為人類的生命健康安全做出偉大貢獻。
“考了,但是沒帶。”紀堯說:“如果交警攔我,罰款你出。”
紀堯說著掂了掂手里的東西,發覺蔣衡的鑰匙上拴著一個單獨的金屬環,看起來格外突兀,就像是曾經有什麼東西掛在上面,后來又被人取下了一樣。
那金屬環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做工粗糙,邊緣棱角不夠圓潤,被握在手里時,能感受到明顯的冷硬觸感。
“行。”蔣衡彎了彎眼睛,說道:“我出。”
第37章
“你猜。”
晚上六點半,上海市各處都堵得水泄不通。
周青柏的酒吧開在老城區,這里到處都是被占用的小道和從半空中拉過的電線。
飯菜的香氣從逼仄的低矮窗戶中散發出來,給冰涼的空氣里染上一點溫暖的氣息。
紀堯龜爬似地跟上前車,忍不住從余光里看了一眼蔣衡。
蔣衡的車上自帶定點導航,一上車就會自動跳出智能選項,詢問司機是要去往“家”還是“公司”,不用特意指路。
所以從上車開始,蔣衡就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他把椅背放低了一點,將大衣緊緊地裹在身上,微微偏著頭朝向車外的方向,閉著眼睛,看起來已經睡著了。
紀堯難得見他臉上出現這麼明顯的疲憊感,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
蔣衡是個很自律的人,別說在他們那個條件不錯的交友圈,就是放眼整個同齡人圈層,他的自控能力都是上等的。
他對工作有種熱忱,但對身體素質非常有數,比起別的律師一忙起來不知道白天黑夜,蔣衡不但會控制自己定時定點的一日三餐,還會抽出時間健身鍛煉。
在紀堯看來,蔣衡對自己的精力有種近乎科學的分配能力,他知道自己的額定值在什麼地方,所以每次到達臨界點之前就會及時休息,補充能量,以保證自己不會因為過度疲憊而影響生活和工作。
按他的話說,這是最高效的運作方式。
紀堯見慣了他永遠精力充沛的模樣,現在乍一看他這樣有點不太習慣。
前車慢騰騰地往前一點點挪,紀堯重復著油門剎車的機械性動作,車載音響里的音樂走完了整個列表,又重新回到了第一首曲子。
蔣衡品味很好,列表里大多都是不吵鬧的純音樂,以鋼琴和大提琴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