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佑從周青柏那救出了自己的手,然后越過周青柏的肩膀,長臂一撈,撈出了一個空酒瓶。
他端詳了一會兒瓶身上的標簽,然后把瓶子遞給了蔣衡。
“俄羅斯產的。”裴佑說:“阿伯朗·杜爾索的一百五十周年特供白蘭地——青柏這批是特供中的友情內部版,他存了好久,今天應該是高興才拿出來喝了。”
怪不得,蔣衡想,俄羅斯人產的內部特供酒,就差往酒精里兌酒精了。
一場小聚倒了兩個跑了一個,從結果上來看,這次聚會顯然接近了尾聲。
裴佑來就是接人的,于是蔣衡貼心地給了一個臺階,先一步說了告辭。
“需要我幫忙送嗎?”裴佑示意了一下紀堯。
“不用。”蔣衡說:“我送就行了。”
蔣衡的車這次停在酒吧后的員工停車區,從后門出去穿過一條小巷就到,步行也就三兩分鐘。
紀堯這一路上沉默得過分,像個跟寵一樣亦步亦趨晃晃悠悠地跟著蔣衡往外走,蔣衡從余光里瞥了他兩眼,發現他滿臉苦大仇深,嚴肅得要死,不知道心里在想什麼。
蔣衡沒去扶他,只是在余光里關注著他的狀態。不過紀堯應該還沒醉糊涂,勉勉強強還能走上一條直線,徑直走到蔣衡的車旁,拉開副駕駛坐了上去。
蔣衡隨后上車,還沒等坐穩,就聽紀堯忽然開了口。
“我覺得,你還是別跟裴佑多來往。”紀堯說。
蔣衡撲哧一樂,饒有興趣地問:“怎麼了?”
“他們這種跟經濟搭邊的,一個比一個精明。”紀堯說:“看著就不太好惹。”
“你知道我出國那幾年學的什麼嗎?”蔣衡問。
紀堯側過頭,茫然地看著他。
“工商管理。”蔣衡說:“——安全帶系好。”
紀堯聞言,伸手就過來要拉駕駛座的安全帶,被蔣衡輕輕推了一把手腕。
“系你自己的。”
紀堯哦了一聲,自己把安全帶扣好,慢吞吞地續上了剛才的話題:“你不一樣,你看著比較好騙,一頓飯就騙走了。”
蔣衡:“……”
此時此刻,饒是蔣衡這種“火眼金睛”的主,也不免打心眼里產生了一點困惑。
“紀堯。”蔣衡試探地說:“你不會在跟我借酒裝瘋吧?”
“那你太不客觀了。”紀堯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要是借酒裝瘋我剛才就回親你了,忍著多虧啊。”
蔣衡:“……”
周青柏這酒勁大得跟假酒一樣,紀堯整個人都處在了“清醒”和“不清醒”的交接線里,除非他張嘴說話,否則蔣衡都不知道他在哪個狀態里。
蔣衡不像裴佑,他可沒有跟醉鬼講理的愛好,于是不再說什麼,問清了紀堯家住哪就發動了車子。
但他想安靜,奈何醉鬼有話要說,紀堯像是對他的無視十分不滿,端端正正地調整了一下坐姿,以一副學術研究的嚴謹態度要跟蔣衡掰扯一下他到底“好不好騙”。
“行了。”蔣衡頭疼地說:“裴佑是人青柏的男朋友,葛興說倆人感情好著呢。”
“……哦。”紀堯東拉西扯一大頓,這才像是捕捉到了什麼關鍵詞,一瞬間斷了電,既不提“金融從業者精明”了,也不說“審計人員鐵面無私”了,啪嘰靠回了椅背上,還順手把裴佑的名片塞回了蔣衡兜里。
之后的一路上,這醉鬼都挺安靜,蔣衡的耳根子得到了片刻安生,兩個人的呼吸融在車載音響的鋼琴聲里,漸漸交錯成了同一個頻率。
過了足有二十分鐘,紀堯才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問道:“你剛才為什麼親我?”
蔣衡從余光里看了他一眼,確信他已經徹底醉糊涂了,于是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只錄音筆,按下工作鍵后將其擱在了臺面上。
“……你為什麼隨身攜帶錄音筆?”紀堯警惕地看著他。
“我是律師。”蔣衡一本正經地說:“我帶錄音筆不是很正常嗎。”
“你說得對。”紀堯說。
他輕而易舉地被這個理由說服了,沒有再追究蔣衡為什麼突然錄音這件事。
“所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紀堯說。
“那你覺得呢。”蔣衡滑不溜手,悠悠地說。
“我覺得你是打算跟我重新開始。”紀堯篤定地說:“不然你親我干嘛。”
蔣衡瞥了一眼錄音筆,話里帶著笑意:“接著說。”
“但你又沒親到。”紀堯苦惱地嘆了口氣,說道:“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要是現在跟你說復合,你肯定不同意。”
蔣衡一打方向盤,車子駛下輔路,拐進了紀堯住的公寓區。
他緊緊抿著唇,繃不住想笑,視線掃了一眼行車記錄儀,只可惜車內沒有監控攝像頭。
“現在你和我沒法復合。”蔣衡好心地跟醉鬼說了兩句心里話:“紀堯,你總得拿出點誠意來。”
“我知道,誠意,誠意嘛——”紀堯擰緊眉頭,小聲嘟囔道:“那我追你,追你總行吧?”
蔣衡忍不住逗他:“你這話之前在酒吧怎麼不說?”
“我傻嗎?”紀堯理直氣壯地說:“我之前又沒喝多——你少轉移話題,你同不同意我追你?”
蔣律師起了壞心眼,趁人病要人命,忍不住忽悠醉鬼:“這是你的事,問我干什麼?我又決定不了你的心思。
”
“嗯,你說得對。”紀堯狠狠地點了點頭,充分肯定了他的意見:“那就這麼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