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剛丟過人,現在不大想直接送上門去見罪魁禍首。但蔣衡好不容易松口,紀堯還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外面的日光熱辣辣的存在感喜人,紀堯在床上烙餅了十多分鐘,最后還是經不住誘惑,從床上爬起來,趿拉著拖鞋進了浴室。
一小時后,他坐的車如約到達了蔣衡的小區門口。
可巧今天值班的保安還是他上次來時撞見過的那個,保安大哥顯然有種過目不忘的超能力,過了這麼長時間還記得他,笑盈盈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幫他按開了小區的訪客門。
“來找蔣律師?”保安笑著說:“麻煩填一下訪客單。”
紀堯干咳一聲,胡亂地點了點頭,然后把自己的姓名電話填在了訪客欄里。
蔣衡似乎是提前就在等他,紀堯上了樓,剛按響了門鈴,沒過幾秒鐘,房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蔣衡鼻梁上架著眼鏡,身上穿著柔軟的素色家居服,踩著一雙略厚的拖鞋,微微彎起眼睛,笑著打量了紀堯一圈。
“這麼迫不及待?”蔣衡說。
“其實我是來暗殺你的。”紀堯嘴上一句也不肯吃虧:“然后再慢慢找我那錄音,還省一筆贖金呢。”
蔣衡撲哧一樂,側身把他讓進門,從鞋柜里取出一雙拖鞋給他。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蔣衡說:“樓下保安可認識我,我要是被你塞進冰箱,沒半個月他就能發現。所以我勸你還是再考慮考慮,盡早回頭是岸。”
紀堯進了門,順手把外套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不準備繼續跟他一來一往地說相聲了。
“說得對。”紀堯問:“所以你吃飯沒有?”
“叫了外賣。
”蔣衡說:“我書房在樓上,一會兒外賣來了叫我一聲。”
“你還真有工作?”紀堯本來還以為蔣大律師是矜持,所以找了個理由敷衍他,沒想到他居然是認真的:“今天周六。”
“律師忙起來哪有周末不周末的。”蔣衡解釋了一句:“劉強的案子快開庭了。”
“這麼快?”紀堯納悶道:“不是說刑事案件開庭一般都一個多月麼。”
“這案子影響不好。”蔣衡反手按著肩膀,歪了歪頭,輕輕嘶了一聲:“李玲華之前把案子鬧上新聞了——吃軟飯的倒插門丈夫伙同第三者謀害原配兒子,這麼大的事,你想象下社會輿論就知道了。”
紀堯牙疼似地抽了口涼氣,大概已經能想象到了。
“這案子現在歸你管?”紀堯問。
“公訴有附帶的民事賠償環節。”蔣衡說:“李玲華已經逼劉強離婚了,現在是準備讓他賠得褲子都不剩。”
紀堯踩著拖鞋跟在蔣衡身后進屋,聞言多問了一句:“這個關口,劉強也能同意離婚?”
“周芳在羈押期攀咬他來著,說他是謀殺合謀者。”蔣衡說:“劉強嚇瘋了,然后李玲華告訴他,如果現在立馬跟她離婚,她不但可以給劉強辦取保候審,如果之后上庭,還可以給劉強出諒解通知書,給他從輕處罰。”
“李玲華不是恨不得把所有這件事的相關人員都送進去判刑嗎,這也能同意?”紀堯說:“還有劉強,這種話也信啊。”
蔣衡知道紀堯還對李玲華冤枉他這事兒稍有怨氣,聞言笑了笑,也沒分辨什麼,走到小餐吧旁邊給他倒了杯檸檬水。
“事實查清劉強沒參與這件事,充其量就是知情不報,預見危險而沒示警而已,有周芳在前面頂著,主犯怎麼也落不到他頭上。
李玲華模棱兩可地說兩句,實際上對之后的量刑沒什麼影響。”蔣衡說著把檸檬水遞給紀堯,感慨道:“幸好劉強是個法盲。”
“確實。”紀堯喝了口水,緊接著又想起什麼:“這算不算機密消息,你就這麼告訴我了?”
“不算。”蔣衡說:“因為社會輿論不好聽,所以這案子公開審理,說不定到時候還有記者直播——嗯,你要是想去看看誣陷你的罪魁禍首是怎麼進局子的,我還可以在旁聽席給你留個位置。”
別說,蔣衡這個提議還真讓紀堯有點動心。紀堯不至于真怨恨李玲華,是因為李玲華確實失去了兒子且被人誤導,但劉強顯然是故意誣陷,紀堯作為“苦主”,很難不在意。
最好他前腳宣判,我就后腳在法院門口給他放一串大地紅,紀大夫如是想。
蔣衡似乎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什麼,幽幽地說:“市內燃放鞭炮違反治安管理法。”
“……怎麼會呢。”紀堯下意識干咳一聲,說道:“我就不去了,庭審一開就好幾個小時,坐得腰酸背疼的。而且還是工作日,我得上班。”
然而紀醫生嘴上說著不去,身體已經誠實地摸出手機,預約了官方的直播通道。
蔣衡點了點頭,對這個答案似乎不意外。
“我得去準備文件。”蔣衡說:“你自己隨意,困了去客房睡會兒也行,想要什麼東西就自己找。”
蔣衡說著給他指了客房的方向,紀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接下來,蔣衡上樓去繼續沒做完的工作,紀堯則留在樓下等外賣。
他坐在沙發里,忍不住環視了一圈客廳——上次來的時候是晚上,紀堯整個人心不在焉,又被蔣衡刺激了一下,心里各種情緒亂七八糟地攪成一團,也沒顧得上仔細看看他現在落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