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科長不記得就最好了,這樣他就不會討厭我了。
翁施這麼想著,但不知怎麼又有些隱隱的失落。
他正躲在被窩里發著愣,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翁施就和受了驚的兔子似的,猛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
宋科長?!
宋科長竟然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
翁施心臟都要跳到喉嚨口了,連鞋都沒穿,踮著腳跑到陽臺,關緊陽臺門,做了三個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建設。
“喂?宋老師?”
“你人呢?”宋科長的聲音很急,還很兇,“在哪兒?”
翁施手指頭止不住顫抖,靠著欄桿才站穩:“在在在……在家呢。”
宋堯氣不打一處來,在家?溜的倒是快。
“宋宋宋、宋老師,”翁施哭喪著臉,小心翼翼地說,“我今天想要請、請個假。”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宋科長,總得給他點兒時間緩緩。
“請假?”宋科長反問,“什麼理由?”
翁施抬頭看看天,很晴朗,萬里無云。
“下雨了,把路淹了,出不了門。”
“……”那頭傳來了拉窗簾的聲音,宋科長說,“我這兒怎麼沒雨。”
“可能我這邊下了,你那邊沒下。我家這邊雨很大,”翁施硬著頭皮說,“你不大。”
“我不大?”宋科長冷哼一聲,“我大不大你不知道麼?”
“……”
互聯網騙得我好苦!
翁施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兒整個人翻出欄桿掉下去,險些表演一個畏罪自殺。
第46章 霸王餐
“我大不大你不知道麼?”
對嚇破了膽的翁施來說,這九個字的威懾力不亞于晴天霹靂。
大?什麼大?大什麼?
宋科長說的是雨大,還是說別的什麼大?
翁施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整個人就和自熱火鍋似的,頭頂往外呲呲冒著熱氣。
羞臊像一把大火,燒得他腦袋瓜暈暈乎乎,而后眼前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他摟著宋科長的脖子不放,一會兒唱“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一會兒又唱“想回到過去喔喔喔”,宋科長哭笑不得地打他屁股,說別嗷嗷了,全小區的狗都給你喊醒了。
翁施對宋科長又踹又撓,說你知道什麼,我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那年杏花微雨,我高考數學考砸了,最后一道大題沒做出來,連“解”字都沒寫,不然多少能拿一兩分的!
宋科長滿臉無奈,說行,你離上清華就差那一個“解”字兒了。
然后翁施又死皮賴臉地拽著宋科長,讓宋科長教他做題。
宋科長說真要做數學題,做不出來可別哭?
翁施點頭說要做,他每天晚上做夢都夢見做數學題,他非要做出來不可!
題干說有甲乙兩臺機床生產同一種產品,產品按質量分為一級品和二級品,為了比較兩臺機床產品質量,兩臺機床各生產了200件產品,共有三個小問題,題目長,題量大。
——這題量,大是真大呀!
翁施情不自禁地咂了咂嘴,做數學大題雖然開始抓耳撓腮的難受,但宋科長手把手教他,找到解題思路就好多了,就是做完題腰疼,副作用忒大。
就在這時,一陣風呼地吹來,把樓上欄桿披著的一條抹布吹了下樓。
啪!
抹布打在翁施臉上,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操!
翁施啊翁施,你可真是個大淫賊,你竟然膽敢把宋科長當數學題做?題目做著做著你還覺得挺爽?
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天怒人怨的事情,翁施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他只能祈禱宋科長一覺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
翁施小時候在農村老家,最怕爸爸不回來接他;再長大一些,他終于如愿以償,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了,又怕爸爸有了新家庭不愛他。
直到十五歲的那次事故,翁施明白了爸爸不是不愛他,只不過不是最愛他。
他再懂事、再謙讓、再包容也沒用,愛不愛的,強求不來。
直到現在,翁施又感受到了那種巨大的慌亂,他好害怕宋科長會討厭他,還害怕就連宋科長也不要他。
翁施反復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冷靜,千萬要冷靜,這種時候一定不能自亂陣腳。
萬一宋科長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兒呢?萬一宋科長根本就不知道昨晚睡了他的是誰呢?
“宋老師,天氣預報說局部有雨,我這邊雨大,你那邊不大,這是很正常的。”翁施拿手掌呼呼往臉上扇風,邊手動降溫邊故作鎮定地分析,“根據人口密度測算,再結合比熱容原理,在雨水下落過程中做受力分析,同時還有熱氣環流、城鄉溫差效應和冬季風的共同作用,這種東邊下雨西邊晴的情況,在新陽出現的概率僅僅只有0.31%。恭喜你,宋老師,你見證了0.31%的一天。”
翁施這人慫,慫勁兒一上來就愛說胡話,偏偏這胡話說得還一本正經頭頭是道,聽起來很有說服力。
宋科長無語了,沉默兩秒后才回答:“……謝謝,能活著看見這一天,是我的榮幸。”
看來這小呆瓜一大早溜號不單是因為害羞,而是壓根兒就想當這事兒沒發生過,盼著糊弄過去。
但宋科長顯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
翁施小心翼翼地問:“宋老師,那我請的假……”
“不批,”宋科長回答的斬釘截鐵,“淌水來上班,鞋子濕了我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