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親穩定經營著一家工廠,家中有房有車,怎麼也是小康水平,翁施為什麼會對自己節儉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在他五年級那年,他的父親在市里購置了一套房產,翁施為什麼在考上市一中后卻選擇了住校,一住就是三年;他的繼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成為了全職主婦,翁施為什麼說他自己從小就開始下廚,現在練就了如此精湛的廚藝……
種種猜測在宋堯腦中浮現,他一向不以惡意揣度別人,但事關翁施,他卻忍不住將事情往壞的方向想。
宋堯長舒一口氣,煙圈裊裊升起,他透過煙霧凝視檔案中翁施的證件照,喉頭被一陣酸澀占據。
“小呆子,明明兜里沒有糖,還總想著要分給別人。”宋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輕聲說。
一根煙抽完,宋堯靜靜坐了一會兒,接著撥通了一個電話。
“嘟”聲持續了好久才接通,那頭傳出卓致文莫名沙啞的聲音:“干嘛?”
“你幫我調一下翁施的檔案,越細越好。”宋堯說。
入職前,翁施一定按規定接受了詳盡的背景調查,但內網上他有權限調閱的這份檔案只簡明扼要地羅列了大致信息,最完整的那份檔案還需要從檔案處調閱。
“神經,”卓致文嗓音中透露著疲倦,“人都和你卿卿我我了,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不就行了,大半夜的打電話來調檔案,你他媽存心刺激我是吧?”
與此同時,電話那邊隱約傳來另一個男聲:“誰啊……”
宋堯眉心一凝,這個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操你大爺,滾遠點兒,”卓致文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估計是他捂住了手機聽筒,“小畜生。
”
“不滾,”另一個聲音說,“就黏著你。”
卓致文咬牙切齒地罵道:“操你媽!”
“隨便你操誰,反正我操你。”
“……”宋科長被迫聽了不該聽的,咳嗽兩聲打斷,“你那邊有人?”
“沒人,一個小畜生,”卓致文說,“你的事兒我上班了幫你弄,到所里才有權限,掛了。”
嘟——
宋堯眉梢一挑,卓致文這是……開葷了?
操,果然是春天來了。
盡管宋堯腳步放的很輕,上床的時候還是把翁施驚動了。
他眼皮扒開一條縫:“宋老師……”
“在呢,”宋堯進了被窩,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去了個廁所,把你吵醒了?”
翁施不自覺地往宋堯懷里窩,迷迷糊糊地說:“嗯,沖馬桶的聲音真大,我都想和你分手了。”
“小騙子。”宋堯摟緊他,鼻尖蹭了蹭翁施頭頂。
他根本就沒去廁所,哪兒來沖馬桶的聲音。
翁施眼皮漸漸耷拉著合上:“不分手,不想和宋老師分手……”
“知道,”宋堯勾起唇角,低聲說,“小翁是和誰學壞了,成天把分手掛嘴邊。”
翁施也不知道聽沒聽見,閉著眼咕噥:“宋老師……宋老師不要不喜歡我……”
“誰說我不喜歡你了,”宋堯心頭一陣酸澀,將翁施擁在懷里,“我這麼寶貝你。”
翁施嘟嘟囔囔,聲音越來越弱:“宋老師喜歡的人是……宋老師不喜歡小翁……”
“胡說八道什麼呢,咕嘰咕嘰的。”
宋堯捏住他的鼻尖,翁施張著嘴呼吸。
“小翁。”宋堯在他耳邊喊他的名字。
翁施“嗯”了一聲。
“爸爸和阿姨——”宋堯斟酌著問,“對你好嗎?”
翁施沒醒,閉著眼接話:“好的……”
“那小翁過年怎麼沒有回家?”宋堯問。
翁施夢見一只小麻雀,一直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吵得他不得安寧,于是低聲嘟囔:“……再吵就拍死你。
”
宋科長:“……真牛逼。”
片刻后,懷中傳出了細細的鼾聲,宋堯抱緊他的小呆瓜,閉眼沉入這個寧靜的夜里。
初七正式復工,全員大會上謝局點名表揚了翁施,說翁施的思想覺悟很高,每天堅持看時政新聞,上交的感想是所有人里寫的最好的。
謝局點名讓翁施上去分享兩句,翁施特不好意思,雙手握著話筒,不知道說什麼好。
謝局拍拍他的肩膀:“別緊張,說說感想。”
臺下,宋科長坐在第一排朝他笑,還有好多熟悉的人都給他鼓勁,翁施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談起了自己的見解,最后引用了一句古詩做結尾:“我們生活在和平時代,也應該要做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謝局率先鼓掌:“很好,小翁年紀不大,但是給我們做了很好的表率,尤其是局里有幾個老油條,每次交上來的感悟一看就是網上復制粘貼的,某兩老油條其中三天抄上來的東西一模一樣,還要不要臉了?”
宋堯抬頭看看天花板,尚楚低頭看看腳尖。
齊奇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說:“謝局,你干脆直接報我們隊長和宋科長身份證號得了!”
“操!”尚楚笑罵道,“老謝,我那都是原創,是阿堯抄我的!”
“滾你媽的,”宋堯操起筆記本砸過去,“老子抄百度文庫的,還花十八塊開了VIP!”
尚隊長眼疾手快,抬手接住筆記本,舉手打報告:“謝局聽見沒,他自首了,他確實抄了!”
“你倆老大甭說老二,”謝局雙手背在身后,教訓道,“都是茅坑里的石頭——臭到一塊兒去了,天生一對!”
下邊嘻嘻哈哈笑作一片,只有翁施像被一根小刺戳中了心口,隱隱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