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翁則抱怨,“什麼嘛,這麼早,你還是不是年輕人啦?”
翁施都能想到弟弟撇嘴時候的樣子,笑著說:“最近身體出了點小毛病,要早睡,你也要早點休息啊,雖說是放暑假,但也要規律作息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啰嗦,”翁則嘟囔了一句,問道,“你剛剛說你身體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沒事,”翁施問,“爸爸在嗎?”
“在在在,”翁則喊道,“老爸,哥的電話,找你!”
片刻后,翁施的爸爸接過了電話:“小翁?”
“爸,是我。”翁施感到了幾分莫名的局促,“那個……你們吃飯了嗎?”
爸爸回答:“吃過了,你呢?”
“我也吃過了,”翁施垂下頭,盯著自己衣角冒出來的一個線頭,盯了好幾秒,才問,“你后天有時間嗎?”
“后天?”翁施從爸爸的聲音里聽出了幾分遲疑,“……你有什麼事情嗎?”
翁則在旁邊興高采烈地說:“后天我們要出發去三亞!行李都收拾好了!現在是旺季,機票可難搶了,又貴又緊俏!對了,哥你有假嗎,我聽說上班了之后不都有年假什麼的嗎,你請個假也來唄!我們打麻將都三缺一!”
翁施兩根手指緊緊揪著那根線頭,一瞬間覺得心臟沉甸甸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原來爸爸一家三口要去三亞啊,是好不容易搶到的機票嗎?行李都收拾好了嗎?怎麼都沒有人告訴他一聲呢?
“小則,你別鬧,”爸爸輕聲呵斥了一句,又問翁施,“后天怎麼了?”
這種語氣翁施太熟悉了,對小則是親昵,對他則是小心翼翼。
“哦,沒事,你們要去三亞玩呀,那邊的海鮮肯定好吃……對了,你們要記得做好防曬,”翁施捏著那根線頭,仿佛是捏住了自己酸澀的喉嚨,“我?我剛剛就是隨便問——”
手機忽然被人從上方抽走,翁施怔愣片刻后抬起頭,宋堯對著聽筒說:“叔叔你好,翁施后天要做一臺手術。他的腺體當初沒有切除干凈,術后也沒有受到該有的照料,留下了一些后遺癥,需要二次開刀。”
翁施猜想宋堯是生氣了,連忙著急地拉扯宋堯的胳膊,想把手機要回來,宋堯卻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按住了他的肩膀。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宋堯笑了笑,禮貌回應:“沒有關系,您不必擔心,他的恢復能力很好,當年他一個人都能挺過來,更何況現在有我照顧。這次打電話就是和您說一聲,手術必須直系親屬同意,我稍后會給您發一封郵件,請您確認委托我為翁施進行簽字,麻煩了。”
翁施仰頭看著宋堯,眼睛里濕漉漉的,像一只被拋棄的小狗。
宋堯的聲音異常冷靜:“您可以過來是嗎?翁施手術后預計需要住院一周,您可以在這邊照顧他嗎?”
翁施身形一頓。
那邊傳來阿姨的聲音,翁施聽不太清阿姨說了什麼,隱隱約約捕捉到幾個關鍵詞:“我們先過去”、“你也不需要待太久吧”、“酒店都訂好了”、“手術能推遲嗎”……
宋堯目光漸漸轉冷,語氣還是彬彬有禮的:“如果您只是過來簽個字的話,那就不必了,沒必要耽擱您的行程,我會照顧好他。”
翁施松開拽著宋堯的手,深深垂下頭。
“我嗎?”宋堯說,“我是翁施的上司,也是他的愛人。抱歉叨擾了,祝您旅途愉快,有時間的話,我會和翁施一起拜訪您的。”
翁施呆呆地看著衣角上那個線頭,好像是過了很久,又好像根本沒過去幾秒鐘。
電話掛斷后,宋堯緩緩蹲下身,手搭在翁施大腿上,問他:“哭鼻子了?”
翁施搖搖頭:“沒有哭的。”
沒什麼好哭的,他打這通電話其實也沒有抱什麼太大的希望,他只是暫時有一點傷心,馬上就會好的。
“那怎麼辦,”宋堯嘆了一口氣,“我要哭鼻子了。”
翁施低頭看著把下巴枕在他腿上的宋堯,不解地問:“你為什麼要哭呀?”
宋堯抱著翁施的腰,皺著眉頭,認真地說:“他們對你不好,我很難受。”
“其實也沒有,”翁施鼻頭一酸,小聲說,“沒有不好……”
“就是不好。”宋堯說,“不好就是不好。”
難得見到宋科長這副委委屈屈的樣子,翁施心頭的酸楚漸漸被一種溫暖的感覺取代,他揉了揉宋堯毛茸茸的后腦:“你對我好,阿堯好。”
“那是因為你值得,”宋堯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掌心落下一個吻,“小翁這麼好,值得最好的。”
翁施一眨眼,一滴眼淚“啪嗒”砸在了宋堯側臉,他彎腰緊緊抱住了宋堯。
他已經擁有了最好的。
手術前一天,翁施住進了醫院,他閑著沒事干,恰好宋堯的筆記本電腦就在一邊,于是他打開電腦,打算玩個小游戲打發時間。
宋堯的網盤開機后自動登錄,里邊有個相冊,翁施好奇,便問宋堯能不能看。
正在電話會議的宋科長對翁施比了個“OK”的手勢,翁施于是打開相冊翻看,里面有好多宋科長曾經的照片,都是翁施沒有見過的。
比如宋堯剛入職的時候、宋堯出外勤的時候、宋堯發表演講的時候……
當年的宋科長比起現在顯得有些青澀,但臉上的張揚和囂張倒是一點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