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就看到了一片白灰,同時也聞到了墻灰味兒。
“操?”他有些吃驚地抬起頭。
桌上落著一大片灰白色的墻皮塊兒,大片小片的碎了一桌子。
蔣丞顧不上別的,第一反應是拍腦袋,然后往旁邊顧飛腦袋上掃了一眼。
顧飛的手機還放在桌上,屏幕上播是什麼玩意兒已經看不出來了,落了一層墻灰,腦袋上臉上也全是白灰,不過他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有動,抱著胳膊。
就是臉色有點兒難看。
蔣丞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他們頭頂那塊兒的墻皮已經掉沒了,估計都在他們身上和桌上,露出了一根根木條……還真是老房子啊。
目光回到桌上時,他看到了桌角有一塊應該不屬于墻皮組成部分的黑色小石塊。
下課鈴聲正好在這時候響起,老徐把課本一合:“好了,下課……墻皮又掉了嗎?今天誰值日的?掃一下。”
老徐一走出去,教室里猛地哄了起來,所有的人都往最后一排看了過來。
蔣丞就在這一瞬間做出了判斷,那塊兒小石頭,顧飛陰沉下來的臉,還有鈴聲一響就站起來往這邊看的臉上寫著“好戲開場”的那些人……墻皮平時會自己掉下來,但今天這一次,肯定不是自己掉下來的。
他坐著沒動,從口袋里摸了紙巾出來,慢慢把桌上的灰掃到地上。
這種沒有目標的情況下,他倒是挺容易就能控制好自己的火氣。
顧飛一推桌子站了起來,脫了外套抖了幾下,抬眼瞅了瞅王旭。
“大飛,不好意思,”王旭已經起身過來了,胳膊往他肩上一摟,在他外套上一通拍著,“走,去小賣部,請你喝飲料。
”
顧飛甩開他的胳膊,穿了外套從教室后門出去了。
王旭很快地跟了出來,下樓梯地時候跟他并排走著:“哎,大飛,真是誤傷。”
“嗯。”顧飛應了一聲,他懶得跟王旭多說話,一腦袋灰讓他非常不爽,剛還迷眼睛了。
“我他媽就是想給那小子點兒下馬威,”王旭說,“一個轉學來的,第一天上課就他媽這麼囂張,不收拾他一頓他都不知道哪兒都有哪兒的規矩!”
顧飛沒說話,下了一樓之后直接左轉了。
“哎,小賣部,”王旭說,“你去哪兒啊?”
“尿尿。”顧飛說。
“你尿尿去老師那邊的廁所?那麼遠。”王旭說。
“人少。”顧飛說。
“尿尿還這麼多講究……那我一會兒給你帶瓶奶茶過來吧,”王旭說,“阿薩姆行嗎?”
“你自己喝。”顧飛偏過頭說了一句。
“那就阿薩姆了!”王旭說。
顧飛嘆了口氣。
操場這邊的廁所靠近老師辦公室,一般學生不愿意過來,其實老師過來的也不多,辦公樓里都有廁所,所以這兒挺清凈。
顧飛從兜里摸了根煙出來,一邊往里走一邊點了,剛抽了一口,旁邊一個門打開了,老徐從里面走了出來。
“徐總。”顧飛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
“你非得跑老師用的廁所來抽煙什麼毛病!”老徐壓著聲音指著他,“你示威啊!示威給誰看?”
“抽根兒煙能示得了什麼威,”顧飛笑了,站到小便池前,“我沖你示個威,你怕我了嗎?”
“我就服了你了,”老徐走了過來,指著他的煙,“掐了!”
顧飛嘆了口氣,回手把煙彈進了后面的蹲坑里,然后捏著褲子拉鏈看著老徐:“我現在要尿了。”
老徐嘆了口氣,轉身往廁所外面走。
顧飛拉開拉鏈剛掏鳥開始尿,他突然又停下了,說了一句:“那個蔣丞……”
因為距離稍微有點兒遠,老徐的聲音很大,在廁所里共鳴得很有氣勢。
“我操……”顧飛撐了一下墻,他讓老徐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差點兒沒尿鞋上,“徐總您能等會兒嗎!”
老徐走了出去。
顧飛拉好拉鏈,又重新點了根煙,隨便進了一個蹲坑把門關上了站里頭抽。
他愿意上這兒來除了清凈之外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這邊兒廁所味兒小。
老徐其實骨子里是個挺認真的老師,可惜課上得不行,他的課沒人愿意聽,當個班主任情商兌了水也湊不夠半兩,所以無論他跟學生怎麼使勁,也沒人買他賬。
顧飛有時候都替他累。
走出廁所的時候老徐就站在外面的雪地里等他。
“要不你給他再找個別的位子吧。”顧飛拉拉衣領。
“不愿意跟他同桌?還是不愿意有同桌?”老徐看著他,“顧飛啊,你總這麼不合群不行啊。”
“別分析我,”顧飛說,“分析兩年了一次沒對過。”
“再磨合一下吧,這才剛第一天,”老徐笑了笑,“這個蔣丞……學習成績是真的挺好的,你跟他同桌也能受點兒好的影響嘛。”
成績挺好?好的影響?
顧飛回憶了一下剛才趴著玩手機玩了一整節課的蔣丞,對于老徐這個“成績好”的結論不是太能接受。
“要上課了。”顧飛說。
“回教室吧,”老徐說,“再磨合磨合。”
顧飛回教室的時候在三樓的樓梯口碰到了王旭,王旭遞了瓶奶茶過來給他。
“謝了。”顧飛接過奶茶進了教室。
今天第二節是英語,英語老師脾氣急嗓門兒大,雖然也跟老徐一樣在學生里沒什麼威信,但扛不住他能罵人,花樣繁多,一罵半小時不重樣兒,而且還跟學生干過架,勇于對抗一切刺兒頭絕不退縮,所以大家沒什麼特別熱血沸騰的事兒一般不招惹他,預備鈴響過就進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