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丞看了他一眼,拋了拋手里的彈弓,彈弓轉了兩圈落回他左手里時,顧飛看到他的右手往旁邊的桌上抓了一把。
不妙!
他知道那張桌上放著不少衣服的配飾,還有……扣子。
蔣丞那一把抓的就是扣子。
顧飛轉身就想往旁邊布景后面跑。
那不是普通的小扣子,丁竹心的設計用的全是各種“反樸歸真”的材料,那是一把木珠子形狀的扣子,簡直就是完美的彈弓伴侶。
“這就是你說的,旁觀者?”蔣丞說。
顧飛聽到了嗖的一聲,接著大腿上就一陣疼,木珠子打中了他。
他回過頭,看到蔣丞已經把彈弓再次拉開,站在原地瞄著他。
“你……”他還沒來得及說完,蔣丞的手一松,他喊了一聲,“啊!”
這回扣子打在了他肚子上。
說實話,蔣丞沒怎麼用力,如果像那天在湖邊打冰坑的那個力度,他這會兒估計喊不出聲了。
“你不說這彈弓是次品打不準麼!”顧飛跳過沙發,把自己下半身藏到了靠背后邊兒。
“看是誰打,”蔣丞又拿了一顆扣子瞄準了他,“我用兩根手指加根兒皮筋也能打得準。”
“別……”顧飛話沒說完,蔣丞手再次松開,扣子打在了他胳膊上,這下很疼,他猛地在胳膊上搓了幾下,“靠!”
“你說的旁觀者,”蔣丞拉緊彈弓,從木頭的分叉之間看著他,“就是這樣的旁觀者對嗎?”
“只是個比喻,”顧飛被連打了三次,實在有些扛不住了,提高了聲音,“你講不講理啊!”
“講什麼理!”蔣丞吼了一聲,手抖得很厲害,“講什麼理?你云游天外冷眼旁觀多瀟灑啊,講什麼理!這世界本來就沒什麼理可講!我被人領養有理可講嗎!我前腳剛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后腳就被送回這個鬼地方來有理可講嗎!講他媽什麼理!”
“丞哥,”顧飛從沙發后面跨了回來,“我真不是故……”
話沒說完,蔣丞第四顆扣子打在了他胸口上。
“啊!”他跳了跳,往后退的時候直接摔進了沙發里,干脆也不起來了,沖著蔣丞也吼了一聲,“來來來來來神射手蔣丞選手!來吧!打爽了為止!這兒扣子不夠外面還有!不光有木頭的,還他媽有石頭的,還有鐵的銅的,你要不直接用鐵的吧怎麼樣!”
“你全都看到了,”蔣丞瞪了他一會兒之后垂下了手,把彈弓和手里的扣子扔到了地上,“是吧,你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顧飛回答。
“從哪里看到哪里?”蔣丞問。
“從你打冰坑到叉指導到你哭,”顧飛說,“全看完了,你開始哭我就走了。”
“哦。”蔣丞應了一聲,往后靠到了墻上。
全看到了,一整場精彩的精分表演還附贈老爺們兒抱頭痛哭。
蔣丞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
從震驚到尷尬,再到覺得自己丟人現眼,到被偷窺了秘密的屈辱感,最后到憤怒。
而現在,所有的感覺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難受。
他靠著墻慢慢蹲到了地上,低頭用胳膊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就是這個姿勢。
從小到大,不僅僅是哭,他難受,郁悶,不開心的時候都喜歡用這個姿勢,這種努力把自己團起來,縮小,盡量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姿勢。
讓他覺得安全。
跟把腦袋扎沙子里有異曲同工之妙,并不是真的覺得這樣別人會看不到自己,只是不想看到任何人任何事而已。
看不到,聽不到,就可以了。
“丞哥。”顧飛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旁邊,叫了他一聲。
“丞你大爺丞哥,”蔣丞把自己埋在膝蓋和胳膊中間,悶著聲音,“你他媽比我小麼?”
“小你一個月。”顧飛說。
“個**的東西,”蔣丞實在被這個驚震得都埋不住腦袋了,抬起頭,“你他媽還知道我生日?”
“你發燒暈倒那次,我看了你身份證,”顧飛說,“我莫名其妙弄個人到我屋里,總得弄清是誰吧。”
“下次別管我了。”蔣丞重新埋回膝蓋里。
“要嗎?”顧飛說。
蔣丞從胳膊縫里往外看了看,顧飛手里拿著煙盒,他閉了閉眼睛,過了幾秒鐘才伸手從煙盒里拿了根煙。
“在這抽煙要保密,”顧飛也拿了根煙點上叼著,把打火機遞給他,“這個工作室禁煙,都是易燃品。”
蔣丞沒說話,點了煙之后轉頭往墻角的監控瞅了一眼。
“沒事兒,她一般不看監控。”顧飛說。
“你笑了嗎?”蔣丞問,嗓子有點兒啞,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他有些不爽地清了清嗓子,“偷看的時候。”
“心里笑了,”顧飛說,“本來就挺好笑的,我要說沒笑你也不能信吧。”
“嗯,”蔣丞輕輕嘆了口氣,“我經常一個人那麼玩,以前我吹笛子也那樣,下面有請非著名哨笛演奏家蔣丞為我們表演。”
顧飛笑了起來,煙灰都笑掉了,他回手拿了個空飲料瓶子過來,彈了彈煙灰。
“你沒這麼玩過嗎?”蔣丞問。
“沒有,”顧飛搖搖頭,“不過這樣解悶兒的人肯定不少,之前四中貼吧里有人開了個貼,說每天躺床上不演完一場大戲都睡不著,下面還不少人都說有同樣的愛好。”
“是麼。”蔣丞笑了笑。
“不過你知道我看到了也好,”顧飛沖他豎了豎拇指,“我總算有機會跟你說一聲了,蔣丞選手你是我見到過彈弓玩得最牛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