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應了一聲。
“你在家里嗎?”沈一清問。
“沒,”蔣丞關了水龍頭,一邊往外走一邊掏了煙出來點上,站到了走廊的窗戶旁邊,“在外面吃飯。”
“你在抽煙嗎?”沈一清又問。
“嗯。”蔣丞靠著墻,看著外面,突然有種很暢快的感覺。
沈一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冷著聲音說:“你還是真是到哪里都能保持自我。”
“嗯,不是我要保持,我就這樣的人不是麼,”蔣丞皺了皺眉,“你就是打電話來問這個嗎?”
“李保國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要點兒錢,”沈一清說,“學費和伙食費之類的……”
“他給你打電話?”蔣丞愣住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李保國會給沈一清打電話要錢,這突如奇來猛地蓋了他一身的強烈恥辱感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我是覺得,這些花銷都是父母應該出的,所以沒有同意,”沈一清說,“我給你的卡上還有錢吧?”
“有。”蔣丞咬著牙。
“這些錢是給你的,我們雖然不再是一家人,但感情還是有的,”沈一清說,“我希望你拿好這些錢。”
“知道了。”蔣丞狠狠抽了一口煙。
“我就是想說這個事,那我掛了。”沈一清說。
“嗯。”蔣丞閉了閉眼睛,竄上來的煙熏得他眼睛發疼。
“我還是想再說一句,”沈一清突然又說,“希望你在新的環境里能看清自身的問題,不要永遠覺得自己的叛逆期沒有過去,成績并不能說明什麼,個性和脾氣才是決定你腳下的路怎……”
“你他媽別教訓我,”蔣丞睜開眼睛,啞著嗓子,“我聽夠了,事實已經證明你的教訓對我這樣的人沒有用!我不是雙胞胎!我跟你不在一個頻道上!從來就這樣!我聽你說什麼都是訓!你聽我說什麼都是刺!現在我已經回家了!還沒完嗎!”
最后一句蔣丞是吼出來的。
吼完之后他掛掉了電話,瞪著墻好半天,把手機塞回兜里,轉身閉著靠在了墻上,仰著頭深深地吸了好大幾口氣才緩過來,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看到顧飛端著一個大果盤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
他瞪著顧飛,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
“吃麼?”顧飛把果盤遞了過來,“剛讓服務員切的。”
蔣丞拿了一片西瓜:“反季水果吃了腦殘。”
“那你吃?”顧飛把果盤放到旁邊的一個小臺子上,也拿了一片西瓜。
“我太聰明了,”蔣丞說,“吃幾片往平均線上靠靠,爭取跟我親爹李保國看齊。”
“李保國也不是很笨,算牌還挺厲害的。”顧飛笑笑。
“要錢也挺厲害,”蔣丞說完這句頓時又一陣堵,感覺自己剛才沖沈一清的那一通吼都因為李保國去要錢而變得毫無底氣和立場,他狠狠咬了一口西瓜,“操。”
“你吃西瓜都帶皮兒?”顧飛有些吃驚地看著他。
“閉嘴!”蔣丞把嘴里嚼碎了的西瓜皮吐到旁邊的垃圾桶里,“我們城里人就這麼吃。”
“知道了。”顧飛邊吃邊笑。
蔣丞這會兒有點兒發悶,他覺得自己情緒的確是不怎麼穩定,挺容易受影響的,本來愉快放松的一個晚上攢下來的那點兒好心情,就這一個電話,全敗光了。
他現在都不愿意回到包廂里去,本來讓他覺得開心的那一屋子人,現在都有可能變成他煩躁的源頭。
顧飛也沒多說什麼,似乎也沒急著回包廂,倆人就那麼靠在走廊的桌子旁邊吃著果盤。
西瓜,橙子,小蕃茄……反正吃了一肚子肉,這會兒正好吃點兒水果解解膩。
一直到把這盤水果都干光了,他才抬起頭,跟顧飛對了一眼。
“我們把淼淼女王的水果吃光了啊。”蔣丞抹了抹嘴。
“嗯,一會兒再去給她切一盤。”顧飛說。
“你剛是不是又聽到什麼了不起的大秘密了。”蔣丞看著他,本來因為酒和暖氣燒得有些發燙的身體被冰涼的水果慢慢中和了。
“也不算什麼大秘密吧,”顧飛說,“你被退養的事兒我本來就知道了啊……剛是你……養母嗎?”
“是,”蔣丞點點頭,手指在空果盤里劃拉著,用盤底殘留的水慢慢劃著音符,“李保國問她要錢。”
顧飛有些吃驚地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
“顧飛,”蔣丞把畫好的音符又胡亂涂掉了,“你有過特別心煩的時候吧,你是怎麼解決的?成天活得云淡風輕的看著也不像裝的。”
“喝點兒酒睡一覺。”顧飛說。
“是麼,”蔣丞皺了皺眉,“管用嗎?”
“不管用。”顧飛說。
“玩我呢?”蔣丞瞅著他。
“能有什麼解決辦法,習慣了就沒事兒了,”顧飛說,“那麼多事兒,挨個煩也煩不過來啊。”
倆人依舊站在走廊里,都沒有動的意思,一塊兒看著空果盤發呆。
過了一會兒,蔣丞聽到了滑板的聲音。
“嗯?”顧飛回過頭。
“顧淼?”蔣丞抬眼看到顧淼從包廂那邊抱著他和顧飛的衣服和書包滑了過來。
“哎!淼淼你慢點兒,你哥……”王旭拿著外套著急忙慌地跟后頭也跑了出來,看到站在走廊的顧飛和蔣丞時才松了口氣,“我靠!我以為你倆私奔了呢!走走走!”
“散了?”顧飛問。
“散什麼散,”王旭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換地兒!唱歌去!”
“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