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王八蛋你去哪兒了呢。
你沒有聽過我彈琴。
我很久沒有彈琴也以為再也不會彈琴了。
這首曲子是為你彈的,你居然跑了。
合奏最后在王旭吉他輕輕的一串掃弦里結束時,蔣丞輕輕合上琴蓋,站了起來,向臺下觀眾鞠了個躬。
“蔣丞我愛你——”下面有女生尖叫著喊了一聲。
蔣丞轉過身在臺下已經分不出層次的喧鬧聲中走下舞臺。
后臺的老師和同學也都在鼓掌。
“好!實在是太好了!這個節目是四中歷史上最好的節目!”老魯一邊鼓掌一邊大著嗓門兒喊著。
老徐沒有說話,蔣丞看向他的時候,他只是用力點了點頭,蔣丞看到了他眼里有淚光。
蔣丞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去……廁所。”
“怎麼樣?”王旭沖跟著他們下來的易靜興奮地問,“你剛聽著覺得怎麼?”
“真的很棒。”易靜笑著說。
蔣丞從后臺門口出來的時候,挨著出口這邊的同學頓時一陣騷動,好幾個手機舉了起來。
他低頭快步走出了禮堂大門。
門外還有不少候場的學生,他出來的時候又一次引起了圍觀。
“蔣丞,”有人叫了他一聲,“曲子真是顧飛寫的啊?太牛逼了吧?”
蔣丞沒出聲,也沒有往那邊看,順著禮堂的墻往前走過去,迅速拐了個彎,把身后的驚嘆和議論都甩開了。
本來還算平靜的心情猛地被這一句話重新攪亂。
那些暫時沉到了底的慌亂和不踏實,細微的不解和隱隱不爽里壓抑著的些許怒火,都在這會兒慢慢打著旋兒從下至上的散開來了。
蔣丞并不想上廁所,但還是去了趟廁所。
一路上他的手都放在兜里,捏著手機,但卻一直沒有掏出來,操場上沒有學生,走到廁所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個打掃衛生的阿姨拎著一個水桶從操場邊走過。
進了廁所,蔣丞把手從兜里抽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他在小便池前站了一會兒,認真地感受了一下尿意。
并沒有。
除了慢慢從慌亂和不安轉變而來的怒意。
他轉身又走出了廁所,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就像他已經預料到的,沒有顧飛的消息,沒有消息沒有未接,沒有任何他以為因為之前太吵鬧了所以沒有聽到的任何信息。
在這一瞬間他對顧飛的所有情緒都變成了怒火。
他坐到旁邊的石凳上,拿出手機準備給顧飛打個電話。
**一萬遍的玩意兒!
有什麼就說什麼,吵架打架都行,玩什麼失蹤?
剛把顧飛的號碼點出來,就從已經復原的余光里看到了有人往他這邊走了過來,蔣丞想撥號的手指輕輕抖了抖,停下了。
是顧飛。
他本來一心一意想要跟顧飛正面剛,自己有什麼不對的,顧飛有什麼不爽的,面對面地說出來,大不了打一架。
但現在顧飛突然就這麼出現了,他又猛地一陣緊張。
說什麼?
怎麼說?
誰開頭?
顧飛到底怎麼了?
已經煩躁和怒火扯碎了的各種疑問又全都歸位,在嗓子眼兒堵成了一個麻團兒,差點兒想咳嗽兩聲清清嗓子了。
“丞哥。”顧飛站到了他身邊。
“啊。”蔣丞轉了轉手機,沒有動,盯著面前水泥地上一條裂縫里鉆出來的小草。
“聊聊?”顧飛說。
“隨便,”蔣丞說,“你想聊就聊,不想聊就這麼著吧。”
“走吧,”顧飛說,“出去轉轉。”
蔣丞把手機放回兜里,站了起來,也沒往顧飛那邊看,直接往學校后門走了過去。
顧飛的腳步聲就跟在他身后,但一直就在身后,沒有像平時那樣追上來跟他并排走。
這個時間后門的那條小吃街還沒有迎來一天中最繁華的時段,這會兒只有幾個攤位支了起來,老板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
蔣丞也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只是隨意地順著路往前,踩著地上被陽光曬軟了的黑色油泥,腳步聲已經聽不到了。
他往后偏了偏頭,顧飛很快地走了上來,跟在了他左邊。
漫無目的地一直走到了橋邊,蔣丞猶豫了一下順著橋頭的破土路又走到了河邊兒,踩著爛地破土塊兒,看著永遠都沒什麼水的河床往前走了一段,他停了下來。
“我怎麼著你了?”蔣丞看著顧飛。
“怎麼沒跟我說你要彈我的曲子?”顧飛問。
“就為這個?”蔣丞擰著眉,“那我給你道個歉,我沒想……”
“不是,”顧飛打斷他,“我不是為這個,你彈你改你想怎麼樣都行,但是以后……”
蔣丞看著他。
顧飛臉上看不出情緒,這個人永遠這樣,無論說什麼,只要他不原意,你就很難從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里看出什麼來。
“以后不要說我名字了。”顧飛說。
“還有什麼鬼的以后?”蔣丞往后靠在了一棵小樹上,剛靠上去就覺得樹干上有什麼東西扎了他一下,很疼,他趕緊又站直了,疼痛讓他有些壓不住火,“還以什麼后?高三了大哥,就這一次了,你以為我很閑嗎?我趕場啊!”
顧飛沒有說話,輕輕嘆了口氣。
蔣丞瞪了半天才回頭找到了他這句話里的重點,雖然他在聽到主持人說出顧飛的名字就已經有預感了,但真聽到顧飛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覺得不能理解:“說你名字怎麼了?怎麼你參加節目不愿意,連報個名字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