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差距吧,雖然這里面肯定有他“男朋友說什麼都最棒”的加成,但這種距離感還是存在的,不是你找個借口安慰一下自己就能抹掉了。
他本來就不是話太多的人,跟蔣丞在一起的時候才喜歡說話,喜歡逗蔣丞,喜歡跟蔣丞犯貧。
但現在,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跟蔣丞能說的話越來越少,嗯嗯啊啊哈哈,是他最常用的應答方式了。
“二淼,”顧飛看著站在屋里不肯換衣服出門的顧淼,“我們要去跟老師玩了。”
顧淼靠在自己臥室門框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去換衣服吧,”顧飛說,“今天會有新的游戲,你不想玩嗎?”
顧淼還是沒有反應。
“你不喜歡跟別的小孩兒玩,你可以跟老師玩,”顧飛說,“上次老師說非常喜歡你,夸你聰明。”
顧淼偏開了頭。
今天顧淼抵觸的情緒非常嚴重,顧飛的話她都聽懂了,但卻拒絕給出任何回應。
“其實你不去也可以,”顧飛說,“你要讓哥哥知道為什麼?是不喜歡那些孩子嗎?”
顧淼不理他。
“不喜歡老師?”顧飛又問。
顧淼依舊不理他。
“二淼,”顧飛低下頭,看著地板,“哥哥知道你不開心了,你不開心,哥哥就也會不開心,因為哥哥心疼你,你也心疼一下哥哥好不好?”
“不走。”顧淼終于開口。
還是這句話。
不走。
顧飛閉上了眼睛。
顧淼相比那些別的孩子,癥狀應該是輕很多的,她雖然不能很好地理解,但不少事她是有想法的。
比如現在,眼下。
不走。
就是她的想法。
雖然她不能完全理解,但她肯定已經明白,每天跟她開心地玩滑板的丞哥走了,而且很久都不出現了。
哥哥跟丞哥的關系,她肯定不能理解,但哥哥的情緒,她會覺察。
顧飛抬起頭看著顧淼。
顧淼在擔心和害怕,哥哥也會走。
不走。
哥哥不會走。
哥哥哪里也不會去。
哥哥會一直陪著你,就在這里。
如果是一年前,顧飛會不加思索地用這些話來回答她,安撫她。
但現在,他卻沒有開口。
他很心疼顧淼,卻第一次沒有順應著她。
顧淼開始尖叫,手指摳著門框尖叫。
顧飛抱住了頭,閉上眼睛。
耳朵里除了顧淼的尖叫,再也沒有別的聲音,腦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顧淼的尖叫聲里傳來了敲門聲,顧飛才慢慢松開了一直抱著頭的手。
“二淼啊!”門外是鄰居的聲音,“二淼啊你是不是一個人在家啊?沒事兒啊,嬸兒幫你給你哥哥打電話啊!”
這是樓下的鄰居,顧淼之前沒地方吃飯的時候經常在她家吃。
顧飛起身過去打開了門:“我在家。”
“沒事兒吧?平時也沒叫這麼久啊。”門外的大嬸問。
“嗯,沒事兒,一會兒我哄哄她。”顧飛說。
關上門之后顧飛轉過身看著還在尖叫的顧淼,慢慢走到了她面前。
顧淼一直在摳著門框,指尖已經被摳起來的木頭扎破,滲出了血跡。
“二淼。”顧飛拉開她的手。
顧淼沒有反抗,但是尖叫聲沒有停止。
顧飛抓著她的手,想蹲下的時候卻有些腿軟,一條腿跪了一下才撐住了。
“二淼,”他抱過顧淼,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對不起。”
顧淼摟住了他的脖子,尖叫聲終于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在顧飛耳邊消失了。
“你嗓子真好啊,二淼,”顧飛輕聲說,“喊這麼久都沒有啞。
”
“會留疤嗎!”蔣丞很緊張地盯著趙柯的手。
“看你體質,”趙柯捏著一塊已經撕開了的創可貼,“但是我感覺可能會留個道子。”
“什麼道子?”蔣丞盯著他。
“里面還有墨水洗不掉啊,”趙柯把創可貼按在了他腦門兒上,“等表皮愈合以后就會留顏色吧。”
“是的,”坐在后面桌子盯著電腦忙活的魯實說,“而且這個黑墨吧,以后還會變顏色,變成綠的。”
“就跟你女朋友文眉毛那樣是吧。”蔣丞說。
“我女朋友做的是半永久,不會變色的。”魯實回過頭。
“哦。”蔣丞點點頭,按了按創可貼。
有點兒疼,他也不知道怎麼筆頭戳一下能有這麼大威力,大概是因為太困了,瞬間睡過去腦袋往下一扎的時候勁頭有點兒足,筆尖扎到的時候他都沒醒,腦袋順著慣性又繼續往下,筆尖順著這個勁兒在他眉毛上邊兒劃開了一道口子的時候他才驚醒了。
“蔣丞我勸你一句,”趙柯幫他貼好創可貼之后小聲說,“撐握一門技能,不是這麼來的,是需要時間的,一步一步的。”
“嗯。”蔣丞應了一聲。
“你這樣填鴨式地看那些心理學的書,”趙柯彎下腰繼續低聲說,“我就問你,你理解意思了嗎?你看的那些案例,那些治療方案,你理解了嗎?兩個看上去一樣的案例,為什麼用了不一樣的治療手段?一種心理疾病可能有不同的表現形式,不同的心理疾病,也有可能看上去是一樣的反應……”
“啊……”蔣丞往后靠到椅背上,“我知道了知道了。”
“我姐下周有空,我幫你約了她了,”趙柯說,“你不要這麼急。
”
“嗯,”蔣丞點了點頭,“謝謝。”
他的確是急,自從發現顧淼這次去參加那個康復效果不太好之后他就很急,顧飛說了讓他不要把什麼都怪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