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默說中國。神父立刻笑了,開口說了兩句中文。他只會兩句,你好,再見,發音還算標準。他學了很有意義的兩句話,你好,再見。
聽完他說那句中國話,姜默和沈朝文相視一笑,和這位和藹的神父交談起來。
是個很熱情的神父,沒聊兩句就提出說要帶他們參觀一下教堂內部,還說要拿中文版的圣經給他們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趁機給他們傳個教。
盛情難卻,他們也只能跟著神父參觀了一圈。教堂莊嚴而恢弘,走著走著,人也不自覺肅穆很多。
環境渲染之下,姜默突然覺得有些恍惚,莫名有種好笑的聯想,感覺這神父像是要帶他倆去宣誓。
姜默笑了笑,對身邊的沈朝文耳語:“跟在他后邊走,總感覺他下一秒就要問我倆什麼,無論富貴還是貧窮,健康還是疾病……”
沈朝文笑了笑,篤定地回他一句:“我愿意。”
第29章
他們只在里昂待了三天,短暫的旅途結束后,沈朝文會從巴黎離開回國。
離開前的那個早上,沈朝文很早就醒了。他整晚都沒睡踏實,失眠到很晚才睡了會兒,沒睡多久生物鐘又把身體叫醒了。
床邊有一扇小窗,窗簾沒拉緊,有一線陽光被放進來,照在他們中間。沈朝文偏頭看了看還在睡的姜默,看了沒多久,覺得心里難過,他翻過身,去看墻上一幅小小的畫。
姜默說過那是他自己畫的。一顆畫得很抽象的老樹,樹根沉在水里,樹冠上有一片碎碎的星辰。沈朝文盯著那棵樹看了很久,他其實沒什麼藝術鑒賞能力,可看著看著,心中卻無端被一種悲愴包圍,他無法解釋當時的情緒,只是覺得,那棵樹看起來疲憊又堅韌,像極了一些人無可奈何的命運。
然后他感覺到身邊的姜默動了動,好像是醒了,手放到他的腰上,往下。
沈朝文以為姜默是想做,沒動,讓他摸。等那只手移到T恤邊緣停住了,卷著他的衣服往上掀。沈朝文這次動了動,想起來去拿東西。姜默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起來,一直把衣服掀到肩胛那兒,伸出另一只手,開始輕輕摸他左背上那個紋身,順著花的枝葉紋路摸。不是帶著暗示意味的撫摸,只是觸碰,用指腹感受而已。
他說:“還是好看的。”
沈朝文:“嗯。”
他又說:“你要走了。”
沈朝文:“嗯。”
姜默道:“你那個一輩子的事情,我可能答應不了,答應了就是騙你。”
沉默了會兒。
“你騙我一次也行。”
姜默:“這不好。”
“那怎麼辦。”語氣更像是在問自己。
“你好奇怪,為什麼相信那種詞語,明明應該很理智的。”姜默道,“我一直不相信像一輩子、永遠這種虛浮又傻氣的量詞,都是騙人的,你怎麼會相信?你應該知道那不切實際。”
沈朝文固執道:“因為我能做到。”
姜默反駁他:“緣起緣散是無法控制的。”
沈朝文還是固執道:“我可以控制自己。”
“別蠢。”
“我就這麼蠢。”沈朝文道,“我不要你隨隨便便喜歡我一下,我想不到能用什麼留住你,我其實對你很悲觀,我不想你新鮮感過了以后把我一腳踢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姜默嘆了口氣,不再說了。
他輕輕描繪著沈朝文背上那朵花,思考著什麼。
溫熱的指腹在背上輕輕滑過,有點癢。沈朝文的背慢慢開始彎曲,他突然很想抱住自己。那個念頭來得悄無聲息,是幾近軟弱的念頭。
他閉上眼,無可奈何地把臉埋進被子里,眼眶發熱。
姜默把沈朝文攬進懷里,從背后抱了抱他,什麼都沒說。
離開前沈朝文跟姜默要走了那副掛在墻上的畫。他們沉默著到機場,在門口輕輕擁抱后道別,朝著各自的方向去了。
回國后,沈朝文孤單而忙碌地生活了一年。
那一年他經歷了很多事,大多都是值得在人生的歷程上記上一筆的重大事件,畢業,找工作,實習,真正開始接觸社會。
他沒繼續讀書,畢業后在一家紅圈所開始了忙碌的實習,麻木地接受著生活的諸多考驗,種種未知。
即使是實習期的工作強度也非常大,剛進所沈朝文就被分到所里的并購一組給那位不茍言笑的組長做助理。很多人給他友情提示,說那位安德烈是圈里出了名的性格孤僻,不好搞,跟著他只有苦頭吃,到時候別哭著離職。
苦是吃了,但沈朝文最后收獲了更多苦以外的東西,高要求的上司脾氣怪,但只要你把工作做得讓他滿意,他會認認真真教你一些東西,不玩什麼虛的。大概是因為自己性格也有些孤僻,所以沈朝文跟同樣孤僻的安德烈還挺合得來。上司性格確實高傲直白了些,但他是做實事的人,跟著這種人能實打實地學到東西,辛苦或許辛苦很多,但成長也是飛速的,沈朝文十分慶幸自己能遇到這樣的前輩。
忙碌的時候無暇想太多,但空下來的時候又克制不住要去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