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不去?那也挺好啊,直接消失在大山里,好像可以變成一個神秘故事的開頭,或結尾。姜默捏著手里那瓶礦泉水,輕輕嘆了口氣,說,“怎麼辦,我居然覺得一起迷路一起消失這種事很浪漫。”沈朝文搖頭,“不要這種浪漫,你清醒一點。”清醒。姜默笑,“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也沒辦法。”沈朝文扭頭看他一眼,伸手,幫他理了理外套里的襯衫領子,問:“你的電影到底拍的什麼?跟我講講。”姜默想了想,說,“拍像你這樣的人。”沈朝文奇怪,“我是什麼人?”姜默說:“很悲觀,但很勇敢,能翻過心里那座山。”沈朝文愣了愣,講不出話來,沒有回答。
姜默又說,“我不想定義我的電影,我沒辦法告訴你具體是什麼,就像我不想定義你一樣。拍出來讓人感受不就得了,有些事情說得太明白就沒意思了。我好像一直都是比較繞的人,沒那麼直給,拍的東西也是這樣,會把感情藏在一些不起眼的鏡頭里,我覺得讓別人感受才有意思,下定義是一種限制。”
沈朝文嘆了口氣,說:“可我有時候希望你可以定義我,像……像今天的婚禮那樣。”姜默笑,“你之前打了那麼多離婚官司,現在還會向往婚姻那種東西嗎?”沈朝文答他,“沒聽過那句話嗎,結婚是為了幸福,離婚也是為了幸福。反正我現在看這種事非常客觀,我不排斥。”姜默點頭,“好的,好的。那不結婚不離婚也是為了幸福,雖然我偶爾覺得我們已經金婚了。”頓了下,“沈朝文,你為什麼不牽著我?這里都沒有人。
”沈朝文失笑,伸手去拉住他,十指相扣,“我錯了。”其實是因為手有點涼,沒好意思牽他。
山路起起伏伏的,難走,而且天氣似乎越來越冷。好在一直走著,身體在運動著,沒那麼難熬。
等天幕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姜默拿出手電筒打開,讓沈朝文拿著,繼續往前走。
四周寂靜而空曠,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姜默捏捏他的手指,讓他看天。腳踏實地,頭頂是漫天星辰,美得那麼遙遠,難以觸碰。不可思議,沈朝文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星星,看呆了。
姜默看他仰著頭微微失神的樣子,笑了笑,繼續拉著他往前走。
一路上,他們沒見到一個人。去的路都是在爬坡,越往上走,周圍掛著的經幡越多,手電筒的光偶爾晃到那些彩色經幡上,黑夜里看這種景象,有種怪異的美感。
說說聊聊,沈朝文總覺得沒過去多久,姜默忽然指著面前說,前面就是神瀑,有很多藏民會來這里接受“洗禮”,真正的洗禮,這里是他們轉山必經的地方。
夜里也看不清什麼,只能聽到嘩嘩嘩的水流聲。靠近后,他們站在瀑布前,默契地聽著周身的聲音沉默了很久。
是會讓人平靜的聲音。
聽了會兒,沈朝文關了手電筒,側身去輕輕抱住身邊的人。
一場漫游。沒干什麼,只是走了幾個小時來聽瀑布的聲音,在沉默中感受彼此的呼吸。
那麼靜。
然后姜默突然問了他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放過風箏嗎?”
“小時候放過。”沈朝文說,“沒什麼印象了。”
姜默說:“手給我。”
沈朝文把右手遞給對方,袖子被往上拉了拉,手腕上纏上了什麼東西。
那瞬間,他沒來由有些緊張。
姜默的聲音混在周圍嘩啦啦的水聲中:“我去寺里給你求了一根紅繩,保平安健康的,請師傅念過經了。”
“……”不愛戴飾品的沈朝文難得愣了幾秒,“你自己留著戴啊,別給我。”
姜默笑了笑,說:“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定義你,也不會給你婚禮,戒指那些東西,我不喜歡。就給你一根線吧,你以后好好學習一下怎麼放風箏。”
放風箏……
風箏。
線。
說得含糊,可沈朝文聽懂了。良久才喃喃問他:“如果我一直學不會呢?”
姜默摸黑把那根東西綁好才空出手來拍拍他的頭,說:“我慢慢教你。”
沈朝文看不清姜默的表情,但聽出了對方語氣的鄭重。
四下無人,頭上是星辰,身后是神瀑,手上是一條紅線,拉住這個人的線。
沈朝文閉上眼,在眼里霧氣漫起前緊緊抱住姜默。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抱住了這個人。
第49章
電影的拍攝加后期制作花了姜默一年的時間。
在那期間,他遇到了無數的困難。給大爺修牛棚都是小事兒了,他們還遇到過更嚴重的打擊。有一天在山里拍戲的時候他們遇上了山體滑坡,有兩個工作人員腿擦傷了,機器還毀了一臺。
總攝影師Lee是很珍惜機器的人,當時在遠處看著攝影機的尸體嗷嗷大哭,難過得差點崩潰了。
人生就是這麼操蛋,那臺攝影機是整個劇組最貴的一臺,價值不菲,說是劇組的命根子都不為過。
要多絕望有多絕望。說實話,姜默那分鐘也很想跟他一起嚎兩嗓子,人怎麼就能這麼倒霉?這麼背運??
但他還記著最重要的事,抓著Lee的肩膀問:“之前拍的你都導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