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之間隔得很近,江遲景甚至能聞到鄭明弈身上監獄專用的洗衣液的味道。明明早上的氣溫一點也不高,他卻覺得辦公桌后的這塊區域熱得像蒸籠一樣。
“你離我遠點。”江遲景猛地推開鄭明弈,辦公椅的椅背咯吱一聲,又恢復了垂直。
“你一直用的這款香水嗎?”鄭明弈握著鼠標,熟練地打開網頁,雙眼看著電腦屏幕,漫不經心地問道。
直到這時,江遲景才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之前他為了提醒鄭明弈,把整瓶香水砸進了鄭明弈的臥室。上次跟關偉去鄭明弈家里查看時,臥室地板上還殘留著香水瓶的碎片。
這人的鼻子不會這麼靈吧?
“跟你沒關系。”江遲景冷冷道。
“這一頁。”鄭明弈揚了揚下巴,示意網頁上的信息,“麻煩你了,江警官。”
江遲景見鄭明弈不再提香水的事,暗自松了口氣,他耐著性子念起了網頁上的新聞,但才沒念兩行,鄭明弈便看著他道:“你知道嗎,江警官,我家臥室全是你身上的香水味。”
“消費者價格指數是……”江遲景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挺特別的一個味道。”鄭明弈道,“西柚?”
這人的鼻子還真靈。
江遲景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念道:“生產者價格指數是……”
“你不好奇為什麼我家會有你的香水味嗎?”
江遲景知道沒法再糊弄下去,他呼出一口氣,看向鄭明弈問:“用同一款香水很奇怪嗎?”
鄭明弈思索了一瞬,道:“倒也不奇怪,您繼續。”
江遲景算是發現了,對付鄭明弈不能用糊弄這一招。他越是糊弄,鄭明弈就越是試探,只有堂堂正正地應對,才不會被鄭明弈看出破綻。
念完晨間的重要經濟新聞后,鄭明弈開始看起了股票走勢。
江遲景原本還以為可以休息一陣,結果鄭明弈又把那本《草莓種植技術》遞到了他面前,道:“拜托了,江警官。”
江遲景實在忍不住,問道:“你看著股票能聽到我在念什麼嗎?”
他強烈懷疑鄭明弈是右耳進左耳出,把他的聲音當作看股票時的背景音樂。
然而鄭明弈卻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江遲景問:“你不能一心二用嗎?”
不能。
看書就是看書,看股票就是看股票,江遲景相信正常人都不能同時做兩樣需要思考的事情。他出其不意地發問:“草莓的花期是?”
鄭明弈立馬回答:“四至五月。”
“果期又是?”
“六至七月,一株草莓能結六七個果實。”
好吧,算你厲害。
江遲景被噎得無話可說,他重新拿起手上的書,這時,鄭明弈突然問他道:“江警官,你炒股嗎?”
“不炒。”江遲景道。
“為什麼?”
“不想被當成韭菜。”
“你跟著我,就不會被割韭菜。”
鄭明弈看江遲景的眼神很真誠,搞得好像真的想帶江遲景炒股一樣,但江遲景卻不怎麼想領情。
“你確定?”江遲景挑了挑眉,毫不給面子地說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為什麼會進監獄里來?”
鄭明弈犯的事是惡意做空,是指利用虛假交易、散布不實謠言等手段,惡意操縱股價,謀取自身利益。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資本家賺取利益,那普通的散戶就只能當作韭菜被割。
退一步來說,哪怕鄭明弈沒有惡意做空,只是正常做空,那也總有傻傻的韭菜被他割走。
江遲景這話說得很不客氣,畢竟鄭明弈只是在跟他聊天,他卻把人嘲諷了一頓。
鄭明弈難得沒有接話,像是被江遲景壞了興致,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他淡淡地看著股票走勢,似乎剛才的對話未曾發生,但江遲景看著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好奇起來。
“問你個問題。”江遲景主動拿膝蓋碰了碰鄭明弈。
“嗯?”鄭明弈轉過頭來。
“惡意做空這事,”江遲景頓了頓,“真的是你干的嗎?”
江遲景從不管囚犯的閑事,監獄里混雜著太多心思不單純的人,每個人都能編出一套美化自己的故事。
而他之所以詢問鄭明弈,他發誓不是想多管閑事,頂多就是想給關偉提供一點幫助而已。
鄭明弈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呢,江警官?”
江遲景沒有多想,脫口而出:“我不知道。”
話音剛落,江遲景就見鄭明弈淡淡地勾起了嘴角,仿佛剛才被懟的陰霾都一掃而空。
“你不知道。”
鄭明弈噙著笑重復了一遍,而江遲景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說漏了嘴。
他怎麼能說不知道呢?
他是獄警,鄭明弈是囚犯,他當然應該無條件相信法官的判決,對鄭明弈說:我覺得就是你干的。
這才是正常的邏輯。
然而他剛剛卻展現出遲疑,這意味著他內心有一部分是相信鄭明弈無罪的。不管這一部分到底有多少,反正絕對不會是零,否則他也不會回答不知道。
江遲景不禁有些懊惱,鄭明弈這該死的邏輯怪,怎麼反應那麼敏捷,專挑他的漏洞。
鄭明弈的心情顯而易見地變得好了不少,他看著電腦屏幕,轉移話題道:“江警官,你今天打扮這麼好看,是要去市區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