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女朋友
距離他們還有不到十米的時候,唐蘅堪堪停下腳步。
他確定那就是李月馳,卻忽然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沖上去。也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那天他們被阿珠的人堵在巷子里的時候,李月馳根本沒使出十成的力氣——大概連一半都不到。
他從未見過李月馳如此狠戾,四個男人圍著他,卻只能勉強和他打個平手——他們根本壓制不住他。那完全是種不要命的打法,只見李月馳一把勒住某個瘦高個的脖子,把他整個人狠狠一掄——咚!是身體砸在地面上的聲音。又有兩個人同時撲上去,一個去扭李月馳的胳膊,一個揚起拳頭直沖他面門——卻見李月馳身子一歪避開了,而那個扭他胳膊的人反被他扼住喉嚨。
當然還是有數不清的拳腳落在他身上,他像塊和地面澆筑成一體的鋼板,即便有踉蹌,卻從未跌倒。直到某個男人從背后撲向他,又一聲悶響,他跪在了地上,雙手被人反剪住。
“個表子養的,你再打啊!打啊!”瘦高個踹他一腳,“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瘦高個從腰包里掏出個東西,夜色中銀光一閃,就是這時唐蘅沖上去,學李月馳用胳膊勒住某人的脖子,拖著對方飛快后退——沒了身后的鉗制,李月馳猛地躥起來,一把奪了瘦高個的匕首!
蔣亞大喊:“就是在邊!對對對你們警車往前開!馬上就看見了!”
此時也有三兩個路人停下腳步圍觀,舉著手機,不知是在錄像還是在報警。唐蘅挨下兩拳,聽那瘦高個用武漢話罵了一句,四個男人隨即后撤,很快就跑遠了,看不見蹤影。
“哎,好啦好啦,謝謝大家幫忙啊,”蔣亞沖路人們打哈哈,“謝謝,謝謝!”
李月馳坐在地上,不動。
唐蘅走過去,看見他滿臉是血。
“別怕,”李月馳低聲說,“是鼻血。”
蔣亞也湊過來:“哎!我打120吧!”
“不用,”李月馳垂著腦袋,似乎不想被人看見自己的狼狽,“我直接去中心醫院,今天謝謝你們了。”
“啊,都是哥們嘛,不過你這……”蔣亞扭頭看看身后花容失色的女孩,問李月馳,“你一個人,可以嗎?”
李月馳說:“可以。”
“哦,那我們——”
“蔣亞你先走吧,”唐蘅說,“我和他一起去。”
“對對,唐蘅你陪他去,多個人多個照應。”
李月馳不應,像是默認了。
圍觀的路人都散去了,蔣亞也摟著女孩上了的士。唐蘅遞去一包餐巾紙,李月馳胡亂扯出幾張,堵住自己的鼻子。他還坐在地上,身上又是血跡又是泥水,腦袋垂下去,像一團臟兮兮的廢紙。
好一會兒,李月馳把被血染透的餐巾紙拿開。唐蘅說:“不流了?”
“嗯,”李月馳的聲音很輕很輕,大概是沒力氣了,“謝謝你。”
唐蘅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能起來嗎?”
李月馳短促地笑了一下,抓住他的手,站起來。
唐蘅的手上沾了他的血,有一點粘。
“去醫院。”唐蘅說。
“真用不著,”李月馳扯了扯自己的T恤,“你手機有電嗎?”
“干什麼?”
“我要找東西,你幫我打個燈。”
唐蘅知道,這個人不愿做的事,誰說都沒用。他只好打開手機的照明燈,問李月馳:“找什麼?”
“一個袋子,”李月馳向前走,“你跟著我,應該不難找。”
兩人就這樣彎腰低頭地走在一起,一個打燈,一個尋覓。李月馳找得專心極了,即便有水坑,也看都不看地踩進去。
這一帶店鋪林立,各色的招牌映在水面上,一塊一塊,像斑斕而恍惚的夢境。沿途迎面而來的路人都被李月馳那滿身血跡嚇得腳步一頓,頻頻回頭。
轉過兩個路口,總算在某條小巷的巷口,李月馳拾起一只白色塑膠袋。
袋子上印著“武漢市中心醫院”幾個大字,李月馳抖抖上面的水,從里面小心地取出一張X光片。他舉起那張片子,對著路燈看了看,忽然低罵一聲:“操。”
唐蘅好像沒聽他爆過粗口,哪怕是被受訪者拒之門外,或是被打得渾身是血的時候。
那是一張人骨的X光片,看不出是哪里的骨頭。
“??壞了?”
“嗯,”但李月馳還是把上面的水漬輕輕拭去,然后轉身看著唐蘅,認真地說,“今晚的事不要說出去,好嗎?”
“好,但是——為什麼?”
“校外斗毆麼,”李月馳說,“要背處分的。”
“我不是問這個。”
“那你問什麼?”
“李月馳。”
“好吧,”他又笑了一下,語氣有點無奈,“找個地方坐著說吧。”
他們這樣子自然沒法進餐廳,唐蘅走進一家小超市,買了酒精濕巾和兩瓶冰可樂。結賬時他忽然看見李月馳站在超市門口,微微佝僂著腰,像是在走神。他猛地想起那天晚上,李月馳的后背被酒瓶劃傷了,便也是這樣佝僂著腰。李月馳經常受傷嗎?
老板慢吞吞地裝袋,遞來幾枚找零的硬幣。
“李月馳,”唐蘅喊道,“你過來。”
李月馳站著沒動,指指自己的T恤,意思是我這樣還是算了吧。
唐蘅又喊一聲:“你過來。”
李月馳便掀簾走進來了,老板雙眼一瞪,表情警惕起來。唐蘅不管他,只問李月馳:“你餓不餓?”
“還行。
”
那就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