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
“安蕓,”唐蘅莫名其妙,“你怎麼了?”
安蕓沒了聲音,半晌,她用一種輕松到刻意的口吻說:“哎,這不是小沁有點尷尬嗎,就……其他學生都看著呢,人家覺得不公平唄。”
唐蘅還是覺得奇怪,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安蕓笑了笑,無所謂地說:“算了,我去給我爸拍拍馬屁,讓我一起做助教吧。”
第59章 他的心在動
安蕓說完就走了,雨后的巷子十分安靜,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水洼。唐蘅還在回想助教的事,李月馳打開手機的電筒,說:“我們走吧。”
他一手拿著手機照明,一手牽著唐蘅,反正巷子里夠黑,也沒有路人。電筒的白光只能照亮一小塊空間,前方還是黑黢黢的,唐蘅有種他們即將走入未知世界的錯覺。
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下去,不知道前方是什麼地方。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李月馳忽然問。
“啊?”唐蘅愣道,“什麼?”
“助教的事。”
“沒吧……”唐蘅想了想,“當時是因為項目組沒帶你的名字,大伯才給你助教的工作,對吧?”
“嗯。”
“我覺得他可能是避嫌,”唐蘅邁過一灘積水,“只給你一個人做助教不太好看吧,所以拉上田小沁。”
“田小沁也缺錢,她說她來讀研的時候,家里貸款了。”
“哦……”
“唐老師可能是想幫我們。”
唐蘅心想,他倒是沒聽大伯提過這些事,不過對大伯來說,這也都是小事罷了。
“你別想這事了,”唐蘅說,“明天我問問安蕓。”
李月馳沉默片刻,忽然說:“我是不是讓你很麻煩?”
“為什麼?”
“我在和導師的侄子談戀愛。”
“哦——”唐蘅煞有介事地說,“那也該是‘男大學生慘遭學術潛規則’吧?”
李月馳笑了笑,唐蘅聽得出他心情不錯。
他們從人滿為患的“長愛”走出來,才覺出空氣中浮動著寒意。也許是夜雨的緣故——原來武漢已經有些冷了,唐蘅忽然反應過來,明天,就是十一月。
走出潮濕的小巷,到巷口,在一盞橙黃的路燈下,他們悄悄分開彼此牽著的手。
“你吃晚飯了嗎?”唐蘅問。
“還沒,”李月馳說,“吃碗粉吧。”
“我去買。”唐蘅說完便率先沖進小店,不用看菜單,直接喊道:“老板,兩碗大份牛肉粉,一碗少放辣椒,再來兩杯米酒!”
老板慢吞吞應道:“你們先坐。”
武漢大街小巷都是襄陽牛肉粉,名字也都是這五個字,類似于遍布全國的沙縣小吃。這家店距離“長愛”最近,有時湖士脫演出結束,大家都餓了,就來吃牛肉粉。
大份牛肉粉十塊錢一碗,米酒兩塊五一杯。唐蘅把一張五十的紙幣放在收銀臺上,說:“吃完再找錢。”
老板娘正在看電視,轉過身來收了錢,笑著說:“不著急嘛,吃完再結賬咯。”
唐蘅搖頭道:“沒事。”
其實往常他和蔣亞安蕓來吃飯的時候,當然都是吃完再結賬的。演出結束后總是很累,吃飽了,三個人懨懨地支在桌子上,你推我我推你,誰都懶得起身去付錢。
但是和李月馳在一起就不同了。唐蘅沒法直接給他錢,甚至連交話費都不行——所以只好想方設法,買包煙,吃碗粉,這些小錢他來付。他擔心李月馳去結賬,就先把錢付給老板娘。
以前他從沒在意過這些事,誰付錢,什麼時候付錢,怎樣付錢才顯得比較自然……唐蘅扭頭,看見李月馳已經坐下了,他把白襯衫的袖子挽起來,露出麥色的修長的小臂。
兩人對視,李月馳沖他笑了一下。
很快老板把牛肉粉送上來,幾片切得很薄的牛肉鋪在雪白的米粉上,旁邊一撮蔥花,一顆鹵蛋。湯汁紅油油的,泛起帶著辛辣的香味。唐蘅不太能吃辣,所以叫老板少放辣椒。而李月馳則恰恰相反,他掀開桌上的辣椒罐,又舀兩勺干辣椒末進碗里。
小店里只有他們兩個食客,老板和老板娘一起看電視,喧鬧的歌聲飄揚在店里,聽不出唱的是什麼。店外,再走幾步,便是車來車往的珞喻路。
熱氣氤氳,李月馳把辣椒末拌勻了,大口吃起來。他一定餓壞了,吃得很快,一言不發。唐蘅悄悄打量他,覺得很奇妙,他即便是這樣狼吞虎咽地嗦粉,將米粉吸入口腔時發出“呼呼”的聲音,也并不令人覺得粗魯。他的鼻尖滲出汗珠,唇角沾上油點,好看的眼睛低垂,他認真地注視著面前的食物。
他把牛肉撈得干干凈凈,就連斷成一截一截的米粉也撈干凈了,一碗襄陽牛肉粉只剩下紅湯,亮澄澄的,倒映著唐蘅的心。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唐蘅輕松地說,“你當時保研的時候,怎麼想到來讀社會學?”
“為了認識你。”
“……”
“開玩笑,”李月馳勾起嘴角,“我大三的時候聽過唐老師的講座,講的是扶貧。”
“在你們學校?”
“嗯,聽完覺得很有意思,就看了幾本社會學的書。”
唐蘅挑起一筷子米粉:“是不是很枯燥?”
“還行。”
“我以為你們學數學的,完全不會對文科感興趣。”
“大部分是這樣吧,不過,”他頓了一下,似乎是遲疑,又像是不好意思,“我很喜歡哲學。
”
“是嗎?”唐蘅挑眉,“我們這專業也涉及到很多哲學的內容,學院里還有個‘社會學理論小組’——誒,那你本科的時候,學過哲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