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蘅皺了皺鼻子,聞到牛肉粉的香味。
這學期他只有一門課,在下午,所以不用早起。幾乎每次在出租屋過完夜,都是李月馳把早飯買回來。昨晚睡下時唐蘅悄悄定了個七點整的鬧鐘,想爬起來給李月馳買頓早飯。
結果又失敗了……
唐蘅伸了個懶腰,小腿蹭到滑溜溜的羊毛衫。這也是李月馳的習慣,武漢的冬天實在太冷,他出門前總是把唐蘅的毛衣和秋褲塞進被窩,這樣唐蘅起床穿衣服的時候,它們都是溫暖的。
唐蘅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牛肉粉盛在保溫桶里,揭開蓋子的一瞬間,辛香的熱氣涌上來。大份襄陽牛肉粉,又加一個煎蛋。
這個時間,李月馳已經開始上課了。
“媽,”唐蘅被牛肉燙得含糊了一下,“你到機場了?”
“煩死了,晚點五十分鐘,”付麗玲問,“你起床了?這麼早?”
“嗯……昨晚睡得早。”其實做到了凌晨兩點半,現在腰還是酸的。
“真乖,我可能趕不上中午吃飯了,你記得把禮物拎過去啊。”
“我能不能不去?”唐蘅煩道,“等你回來了再請他們吧。”
“我肯定要再請他們的呀,但是今天張院長生日,咱們得把禮物送到了,”付麗玲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說,“這個月最大的訂單就是張院長介紹的,這可是個大人情,寶貝,人情往來就是這樣……”
“好好好,我知道了,”唐蘅連忙說,“中午我過去。”
“嗯,分清楚了,棕色那袋是給張院長的,紅色那袋是給他太太的。”
“知道了——”
“你在吃飯?”
“啊,”唐蘅有點心虛,“是啊。”
“阿姨這麼早就來啦?”
“沒有,是我……我自己弄的。”
“真的假的,”付麗玲笑道,“我們唐蘅都會做飯了!”
“就煮了包方便面……”
“方便面?”付麗玲一聽這話,立刻嚴肅起來,“這種東西最沒營養了,怎麼能當早飯吃!”
“偶爾吃一次。”
“以后別吃了啊,”付麗玲說,“要不我和阿姨商量商量,叫她早晨也來給你做頓飯?”
“不用!”
“嗯?”
“我很少吃早飯……不說了,蔣亞在樓下喊我。”
“別忘了中午送禮。”
“放心吧!”
唐蘅掛掉電話,長長吁了口氣。
差點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自從租下這間房子,他和李月馳便越來越頻繁地留宿于此。別的都還好,唯一麻煩的是他要時刻提防付麗玲突然從上海回家。為此他還和蔣亞串好了口供——如果付麗玲發現他沒在家住,就說是睡在蔣亞家了。
當時蔣亞欠搜搜地說:“親愛的,你媽不會以為咱倆搞對象吧。”
唐蘅:“……”
李月馳接過手機:“看上去不像。”
蔣亞立刻就慫了:“哎!哥!我開玩笑的!”
誰叫他指望李月馳幫他做作業呢。
唐蘅吃完牛肉粉,刷了保溫桶,又把空調調高一度。八點四十五分,李月馳應該下課了吧。
唐蘅的手縮在袖子里,只露出一根食指,一下下敲擊手機按鍵:
我吃完飯啦,中午經濟學院院長過生日,我得去幫我媽送禮,不能去接你下課了:(
下午和蔣亞他們排練,晚上去長愛演出,咱們去哪吃晚飯?
(以后不用加煎蛋,撐死我了)
沒過一分鐘,李月馳的電話打過來。他那邊靜悄悄的,早課的課間總是如此——大家都在補覺。
“晚上可能來不及吃飯,”李月馳說,“唐老師叫我和小沁開會。”
“啊?不是前天才開過嗎?”
“好像有個新的項目,我也不是很清——”李月馳話沒說完,忽然喊了句“老師好”,幾秒后,他低聲說:“剛才看見宋老師和安蕓了。
”
“老安好像在給宋老師做助教。”
“嗯。晚上我去‘長愛’等你。”
“行。”也就是說等到晚上才能見面了……
“演出的時候,”李月馳好像笑了笑,“悠著點蹦,聽見沒?”
唐蘅臉一熱:“我蹦得動!”
“昨晚不是這麼說的。”
“我說什麼了?”真的記不起來了,那時候又累又爽,腦子像一碗漿糊。
李月馳不答,只是笑著說:“我去上課了。”
中午,唐蘅拎著禮物去了張院長的生日宴。大伯和伯母也在,唐蘅送了禮,坐到伯母身邊。
“小蘅,”伯母把手機揣進兜,“你媽沒來?”
“她飛機晚點了。”
“哦,”伯母點頭,“那你多吃點。”
“吃飽了,我下午得去排練。”
“哎,你才吃了幾口?”
“您幫我和大伯說一聲,”唐蘅朝他們那桌望去,見安蕓跟著安教授,正在向張院長敬酒,“我先走了。”
其實唐蘅也不知道為什麼,伯母和大伯是分開坐的。按說這種場合夫妻倆應該坐在一起,就像安教授一家。張院長的生日宴擺了四桌,大伯坐在張院長那桌,而伯母卻坐在離他們最遠的桌子上。
可能是伯母不想和他們交際。唐蘅聽大伯抱怨過她對人情來往太冷淡,“她呀,心思全用在貓貓狗狗身上!”
唐蘅回家洗了個澡,把在飯店染上的煙味飯味洗掉了,換上新的毛衣。然后他背起吉他,坐地鐵去排練室。
蔣亞和安蕓正在吃披薩,見了唐蘅,安蕓罵道:“你他媽怎麼溜得那麼快?”
“廢話,”唐蘅說,“他們能吃到下午三點。”
“你叫上我啊!我走的時候又被老頭訓了半天!”
“我看你在敬酒。”
“就他媽有病,”安蕓煩躁道,“我爸是不是腦子不清楚了?沒見過帶著女兒敬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