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上有蔣亞的短信,半小時前發的,說晚上和安蕓來看他。
有安蕓的短信,和蔣亞差不多時間,問他退燒沒有。
再往前翻,是昨晚比賽結束后林浪發的,凌晨一點過,七個小時前。
雖是文字,但她激動的心情躍然屏幕:
你們太棒了!!!小組第一!!!
很激動嗎?如果是昨晚比賽結束后聽到這個消息,大概會很激動吧。但現在,晚了七個小時,似乎這激動已經過時了,唐蘅并不覺得多麼高興,或者多麼意外。
他懨懨地放下手機,只是想:李月馳沒有聯系他。
來電,短信,通通沒有。
他是怎麼忍得住的?
第73章 忍(二)
到中午的時候,天色非但沒有明亮些許,反而更黯淡了。唐蘅吃了感冒藥,腦子有些昏沉,躺在床上將睡未睡。
“寶寶,我出去一趟,”付麗玲走過來,把手機從唐蘅手里抽走,“你睡一會兒,別躺著看手機,啊。”
“你去哪?”
“我買盒新的退燒藥給對門送去,再給人家買點水果什麼的。”
“我和你一起去吧。”唐蘅支起身子。
“不行!你才剛退燒,再凍著怎麼辦?”
“我多穿點,”唐蘅堅持道,“家里太悶了,想出去走走。”
付麗玲拗不過他,最終還是母子倆一起出門了。唐蘅穿了羊絨毛衣,保暖褲,外面套一條長過膝蓋的羽絨服,又被付麗玲逼著戴上毛線帽子和口罩,整個人只露出一雙眼睛。大概是發了燒的緣故,唐蘅感覺身體軟綿綿的,下樓梯時的動作也比平時緩慢一些。站在樓道口,付麗玲探出手去試了試:“又在下雨了。”
她撐開雨傘,自言自語一般:“今年冷得真早。
”
唐蘅低頭,盯著消防栓旁邊的一撮煙灰,和零零散散的煙頭。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個煙頭。在那撮煙灰旁邊的地面上,有一抹很深的灰黑色印記,可以想象吸煙的人是如何用力把煙頭摁滅在那里,八支煙,那個人在這里站了多久?
這棟樓里的住戶大都是漢大退休教職工,唐蘅從未在樓道里見過有人抽煙。
就算是抽煙,也想不通誰會連抽八支。
唐蘅跟付麗玲買了藥,又到超市去,買了四盒阿根廷大蝦、兩個果籃,打算一并送給對門的鄰居。
到家才下午兩點過,付麗玲把藥和禮品送去,然后盯著唐蘅吃完一只蘋果,才回房睡午覺了。她叫唐蘅也睡一會,唐蘅點頭應下。
一刻鐘后,唐蘅裹緊羽絨服,溜進陽臺。
“蔣亞,”他壓低聲音,“醒了沒?”
“大哥,你是睡舒服了,我他媽早上五點才到家的。”
“謝了。”
“有屁快放。”
“昨晚李月馳去哪了?”
“我咋知道。”
“他是不是……來找我了。”
“沒啊。”
“蔣亞。”
“……”
蔣亞嘟囔了一句什麼,唐蘅沒聽清。然后他拖長聲音,十分無奈地說:“他在你家樓下站了大半夜,我回去的時候他還在呢,我說你退燒了,他也沒走。”
唐蘅一下子屏住呼吸。
“你說你倆,唉,干嘛這麼折騰啊,”蔣亞打個哈欠,欠嗖嗖地說,“一個發燒,一個守夜,真不嫌累。”
“他說什麼了嗎?”
“說了。”
“說什麼?”
“‘唐蘅發燒了!’‘他在家?’‘對呀對呀高燒四十度!’‘我現在過來。’‘你不用來啊他媽在家呢。’‘蔣亞,我到樓下了。’——以上是我倆的對話,您品品,他還愛嗎?”
“滾蛋。”
“害羞了?”蔣亞笑嘻嘻道,“你是沒看見他那臉色,就昨晚——哦不今天早上——我下樓的時候,靠,他站那兒,像個鬼一樣。
”
唐蘅直接掛了電話。
他飛速穿好衣服,抓起鑰匙錢包,輕手輕腳地溜出家門。還好付麗玲在睡覺,否則是一定不會放他出去的,不過,等付麗玲醒了,他又該怎麼向她解釋呢?唐蘅已經顧不上這些問題,他只覺得自己忍不了了,多一分鐘都忍不了了。
沖到樓下,學校的清潔工人正在掃地,雨水打落了很多梧桐樹葉子,工人手執寬大的笤帚,“嘩啦——嘩啦——”地掃過,把落葉堆積成黃綠交織的小山。
唐蘅愣了兩秒,然后掏出手機,拍下那一撮煙灰和七零八落的煙頭。
人證物證俱在,唐蘅惡狠狠地想,李月馳你等著吧。
他忘記帶傘,好在羽絨服有帽子,足以抵擋天空中的細雨。跨上自行車,直沖李月馳的宿舍。今天是周六,李月馳既不需要上課,也不需要去項目組——這個時間,也不是“青文考研”上課的時間。
唐蘅在他宿舍樓下停車,噔噔噔爬上三樓,只見李月馳的宿舍亮著燈,木門敞開一條縫。
唐蘅深深地換了兩口氣,待呼吸平穩,才走上前去,在門上敲了兩下。
“進來——”是一道文弱的男聲。
唐蘅推門進去,李月馳的室友坐在桌前,笑道:“誒,師弟,你來找月馳啊?”
“他……不在麼?”李月馳的床鋪空空如也。
“昨晚出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室友曖昧地笑了笑,“大半夜翻墻出去的,還下著雨,月馳的膽子是真大,也不怕摔著!”
“謝了,師兄,”唐蘅說,“我再去別的地方找他。”
“哎呀,師弟,你找他有事?”
“……算是吧。”
“他肯定去找女朋友了呀,不然干嘛半夜翻出去,”室友一副“過來人”的表情,“你要是不急,就明天再說吧。
”
“好,謝謝了,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