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馳沉默地站在他們之中,幾個女生離開了,又有新的圍觀的人湊過來。天空飄著小雨,人群像蟻群一般麻木地聚集,又散開。
不知過去多久,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月馳!”室友拽了他一把,“原來你在這……走吧,輔導員找你。”
李月馳說:“找我?”
“嗯……”室友的語氣有些為難,“就,說是要問田小沁的情況……你去了就知道了。”
李月馳點點頭,最后朝那片被警戒線圍起的空地瞥了一眼,然后轉身離開。警車就停在不遠處,室友拍拍他肩膀,寬慰似的說:“你別害怕啊,這種事學校都要報警的。”
李月馳登上警車,來到輔導員辦公室。
“李月馳,小李,是吧?”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警官坐在他對面,態度很溫和,“你不用緊張,我們就是找你了解點情況,因為我們聽說,你和死……田小沁,關系很不錯?”
李月馳面無表情道:“您問吧。”
“嗯,田小沁的室友說,她昨天下午五點多鐘離開宿舍,然后趕在門禁之前回到宿舍,之后就一直在睡覺。今天早上三個室友出門了,九點四十多分,田小沁墜樓,”警官頓了頓,“現在我們不知道田小沁昨晚去了哪,不過我們聽說,昨晚你沒有回宿舍?”
“我去找我學弟了,他家住學校里面,我室友撐傘送我過去的。”
“哦,昨晚你見田小沁了嗎?”
“沒有。”
“聯系她了嗎?”
“沒有,手機沒電關機了。”
“可以看看你的手機嗎?”
李月馳沉默兩秒:“不太方便。”
“為什麼啊?有什麼不方便的啊?”坐在一旁的輔導員忍不住發話,“你一個學生,手機里有什麼不可見人的東西?”
“哎哎,曹老師你別激動,”警官說,“年輕人嘛,可能有些短信啊什麼的,不好意思給我們看。”
“李月馳你要配合調查!現在不是不好意思的時候,田小沁好好一個女孩子,人已經沒……”
“老師,”李月馳低聲說,“真的不方便。”
“不方便就算了,”警官笑了笑,“那你找完你學弟之后,去哪了?”
“東湖村,我在那租了房子。”
“噢——”警官拉長聲音,“和女朋友住啊?”
“不。”
“自己住?”
“嗯。”
“你家條件不是很困難麼?”輔導員皺眉,“你哪來的錢租房子?”
李月馳說:“我是同性戀,不習慣住宿舍。”
此話一出,輔導員和警官俱是瞪大雙眼,表情呆愣。好幾秒。那警官才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原來是這麼回事。”
李月馳低聲說:“昨晚我在學校里見過唐老師。”
“然后呢?”
“他開著一輛灰色大眾,好像剛從外面回來,當時是晚上十——”
一陣敲門聲打斷李月馳,輔導員開了門,緊張道:“您回來了……王警官,這是我們社會學院院長。”
“我今天原本在長沙開會,”院長抹了把腦門上的汗,“一接到電話就往回趕,還是回來晚了……王警官,我想了解下情況,您來我辦公室說吧。”
他們起身去了院長辦公室,輔導員走前對李月馳說:“這幾天手機保持開機,別有壓力。”
李月馳問:“我可以一起去麼?”
輔導員拍拍他的胳膊,輕聲說:“你先回去吧。”
院長辦公室在頂樓,他們離開之后,整個樓層陡然安靜下來。每一扇門都緊閉著,空氣沉沉,仿佛能將所有聲音阻絕。李月馳非常緩慢地從走廊這頭走到那一頭,然后從一扇緊閉的門后,聽見爭吵的聲音。
他敲了一下門,門內傳來安教授的聲音:“誰?”
“李月馳。”
“……”
片刻后,安蕓把門打開。
她整個人顯得非常非常狼狽,頭發散亂,雙眼紅腫,下頜略微腫起來,也許是摔了一跤。安蕓看著李月馳,啞聲說:“你不是答應過我,多照顧小沁嗎。”
李月馳說:“那個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安蕓忽然崩潰似的大喊,“我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能不幫她嗎?!我那時只是懷疑,因為唐國木早就和女學生有傳聞,我只是懷疑唐國木……”
“安蕓!”安教授臉色鐵青地打斷她,“別說了!”
“唐國木早就和女學生有傳聞,女博士,女碩士,都有過,”安蕓并不理會父親的話,“之前小沁來找過我,她想換導師,問我能不能換到我爸這兒,我爸同意了,條件是,我不再和他們玩樂隊,好好念書。”
安蕓扭頭瞥了父親一眼,目光滿是怨恨:“原本四月份就能換,他說他要評長江學者,得讓唐國木幫忙,還是等評完了再提換導師的事。”
“是我害死她的嗎?!”安教授青筋暴起,怒吼道,“田小沁跳樓的原因現在還在調查!也未必就是因為唐國木!”
“不是他還能是誰?那個公司——圣科——你明明知道,根本是他自己家的公司!”
“圣科,”李月馳喃喃道,“是唐國木的公司?”
“圣科原本是家小公司,今年年初初破產重組,付阿姨投資了這家公司,”安蕓閉了閉眼,“唐蘅和你說過吧?付阿姨的產業叫‘天橫’,現在圣科是‘天橫’的子公司,只不過,企業法人不是付阿姨。”
安教授低吼:“安蕓!”
“我知道你和他是一伙的,對不對?”安蕓冷漠地看著父親,“我就是……我就是知道得太晚了。
”
“就算是唐國木干的,你以為你這點證據能說明什麼?!”
“我不信警察查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