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星巴克,唐蘅想要牽李月馳的手。
然而李月馳攥著手機沒動,兩秒后忽然說:“這是找你的嗎?”他的手機又在振動,屏幕上顯示一串陌生號碼,歸屬地武漢。
“我不認識……”唐蘅陡然緊張起來,“是唐國木——他換了號?!”
李月馳騰出另一只手牽住唐蘅,然后按下接聽鍵,開免提。
“喂……”一道年輕的男聲傳出來,急吼吼地,“是李月馳麼?你們在哪?我回武漢了!”
兩人齊齊愣住。
“喂?!”
“是我……”唐蘅難以置信,“蔣亞——你回武漢了?”
“他媽的我敢不回嗎,大哥,你手機怎麼回事!打你號碼打不通!”
“我手機……暫時沒用。”
“我服了,你在貴州給我來句「回武漢」,然后人就失聯了——我他媽屁滾尿流飛回來,都做好看新聞的準備了!”
“看什麼新聞?”
“你沖冠一怒為紅顏,宰了唐國木啊!”
“…”唐蘅無言片刻,“暫時不會……”
“行了不廢話了,你們在哪?”
四十分鐘后,唐蘅和李月馳回到漢街。
蔣亞訂的酒店就在他們隔壁。
看見他的第一眼,唐蘅甚至沒有認出他。六年前的蔣亞身材健壯,由于打鼓的原因,手臂肌肉非常結實。加上那一頭紅毛和渾身上下的奢侈品logo,人群中,他總是最顯眼的一個。而眼前這個站在酒店門口低頭抽煙的男人,黑發,微胖,穿一身中規中矩的純黑色運動外套。
“操——兒子!”蔣亞看見唐蘅,把煙頭一掐,飛奔著撲上來。唐蘅暗想,這家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松手……”他摟得太用力,以至于唐蘅發音有些困難,“你肚子頂著我了。”
“干嘛,一見面就人身攻擊?”蔣亞摸摸自己的小肚腩,“我這不是天天坐著做實驗……哎你怎麼不顯老啊?”
唐蘅正欲開口,他又欠嗖嗖地補充道:“外表不顯老,但氣質真是不一樣了,整挺嚴肅呢。”
唐蘅看著他的臉,有剎那恍惚。
“哎……”蔣亞望向李月馳,“咱們好久不見了。”
他和李月馳短促地擁抱了一下,李月馳也說:“好久不見……”
“去吃點東西吧?”蔣亞摟著唐蘅的肩膀,“我餓死了……”
于是三人又來到早上的小店,時近中午,蔣亞點了幾個菜,問他們喝不喝啤酒。唐蘅搖頭道:“你們喝吧……”
李月馳同樣拒絕道:“下午還有事……”
“一個個的,都變文明人了……”蔣亞嘟囔,“那我也不喝了。”
沒有酒,只好喝茶,苦澀的鐵觀音入喉,蔣亞看看唐蘅,又看看李月馳,小聲問:“你倆現在……什麼情況?”
“朋友……”李月馳說。
“哦——”蔣亞像是松了口氣,“那咱們碰一杯吧,哥幾個六年沒見了。”
三人茶杯相碰,清脆一響。唐蘅有些茫然地想,為什麼李月馳說他們倆只是「朋友」?
他真是這樣想的?可昨晚——昨晚李月馳還吻過他。
服務員把菜送上來,蔣亞吃得風卷殘云,一邊吃一邊很悲憤地說:“我真想把我家樓下中餐館的廚師叫過來,媽的他做那些也配叫chinese?food?”
唐蘅沒什麼胃口,捧著茶杯說:“那你多吃點……”
“你不吃?我不信澳門的飯菜比這好吃,上次我去香港開會,哎喲喂那些粵菜,淡出個鳥。”
“我早上吃得多……”話雖如此,唐蘅還是夾起些許涼拌藕帶,“不過這種東西,別的地方也吃不到了。”
“是啊,我可太想了,做夢都想。”
曾經再親密不過的朋友,六年不見,也會感到絲絲尷尬。
尤其是,唐蘅察覺到,蔣亞小心翼翼回避著談起以前的事。
尷尬感持續到他們走出小店,蔣亞問:“你們去哪?”
“去找一個人,你是不是困了?”唐蘅說,“困了你就先回酒店。”
“我還行,飛機上睡夠了——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唐蘅第一反應是“不用……”這些事太復雜,他不想把蔣亞牽扯進來。然而還未開口,卻聽沉默許久的李月馳說:“謝了,那就一起吧。”
地鐵上,蔣亞攬著唐蘅低嘆一聲:“我真的被你嚇死了……就怕你一沖動,出點什麼事。”
唐蘅說:“不至于……”
“不至于?那是你……哎,反正,無論這次發生什麼,你都給我挺住了,行嗎?”
“放心,挺得住。”
蔣亞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只是用力摟了摟唐蘅的肩。
唐蘅側臉看向李月馳,他站在距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正直直盯著面前的欄桿,仿佛在走神。
唐蘅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見到蔣亞,李月馳對他便不再像之前那樣親密了。他不怎麼和他講話,不再牽他的手,甚至走路時也和他保持著一兩步的距離。
地鐵到達街道口,熟悉的報站聲令唐蘅心跳加速。
街道口的人比以前更多了。行至地上,蔣亞忽然「誒」了一聲,拍拍唐蘅的手臂:“你看,現在還有啊。”
是賣花的老婆婆,此時正值春天,老婆婆挑著扁擔在地鐵站門口賣梔子花,一捧一捧,也賣串成手鏈的黃桷蘭,清香撲鼻。
以前他和李月馳在一起的時候,春末夏初,李月馳偶爾買一束梔子花,放在他們的出租屋里。那時的梔子花是三塊錢一捧,不知現在是什麼價格。
“走吧……”李月馳聲音淡淡的。
唐蘅回過神來:“哦,好。
”
三人來到漢陽理學院,這是一所三本大學,校園非常小,因此他們不費力氣就找到了社會學系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