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幾句話就被帶偏了,忘了追究陳簡找他的初衷,也忘了江硯。
相比之下,陳簡頗有點心不在焉,一面應著他,一面忍不住看表。二十分鐘,江硯估計已經走出小區,打到車,在路上了。陳簡使自己集中精神,問蘇涼:“談過戀愛嗎?”
蘇涼愣了下,低頭笑:“沒、沒有。”
陳簡詫異:“上學時沒人追你麼?”
蘇涼遲疑了一下,如實說:“有女生追,但我不喜歡女生,我沒出柜。后來就……事業為重吧。”
說到事業兩個字,蘇涼有些尷尬,在陳先生面前提事業好像太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可他一時找不到別的詞表達,好在陳簡并沒有嘲笑他。
……
后來又聊了很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瑣事。陳簡浪費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聽蘇涼閑扯,聽得昏昏欲睡,神奇的是,他煩躁的心情漸漸被一句句沒有重點的廢話撫平,權當催眠。
再晚一點,陳簡的確去睡了,蘇涼得到允許進了廚房,準備了一桌晚餐,可惜樓上的人從黃昏一直睡到半夜,錯過了他的一片心意。
夜里十一點多,陳簡睡醒了,下來時發現蘇涼還沒走,在沙發上睡著,睡相很安穩,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陳簡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特別荒唐的感覺,無關蘇涼,純粹是對自己生活的感慨。
陳簡想起狗還沒喂,不過喂不喂也沒差,旺財這兩天愈發不精神,心情好了才肯賞臉吃一點,多數時間在昏睡。陳簡越來越不敢看它,能拖則拖,怕手一伸過去,摸到是涼的。
陳簡忍不住,又點了根煙。他最近抽煙的頻率急劇增高,心情不好,控制不住。
蘇涼還睡著,他善心大發,隨手拿了張薄毯幫忙蓋上,自己出門透氣。
夜晚風涼,天上沒有星星,黑漆漆一片,可能又要下雨了。
院里沒開燈,陳簡摸黑往前走了幾步,恍惚間看見游泳池邊上好像有一個人。
“……”
陳簡懷疑自己看錯了,又走近了些,果然是有人的,那人坐在水池邊,背對著他,黑暗中看不清楚,但陳簡一眼就認出來了——
“江硯?”他難以置信,驚疑不定地叫了一聲。
江硯沒回答,好像坐在那里睡著了,聽到聲音猛地一激靈,整個人向旁邊栽倒,差點掉水里。陳簡連忙上前拉住他,臉色沉下來,咬牙道:“你怎麼在這?”
江硯睜開眼睛,神情迷糊了幾秒,很快醒了。陳簡以為他要推開自己,畢竟下午摔門時脾氣那麼大。可沒想到江硯突然摟住他的脖子,用力抱住了他。
“你干什麼?”陳簡沒拒絕,也沒回應。
江硯不吭聲,只管抱著陳簡不撒手。天這麼黑,連彼此的神情也看不清,感官卻變得更加清晰,陳簡感到他身體冰涼,絲絲滲著冷氣,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
從中午到現在,一直沒走嗎?沒吃東西也沒休息,在這里喂蚊子?陳簡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他推了江硯一把,“你什麼意思,跟我賣慘呢?”
江硯始終在水池邊坐著,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太久,四肢都僵了,協調性不太好,被這麼一推,差點又摔過去。陳簡沒有辦法,只得重新把他抱進懷里,氣得要爆炸了:“你啞巴了?說話!”
江硯還是不回答,只順勢摟住陳簡的腰,臉一偏,滾燙的皮膚貼在陳簡脖子上。
……燙的?陳簡一愣,伸手去摸他的臉和額頭,好像有點發燒。
“不說話我走了。”
“……”
“叫保安把你扔出去。”
“……”
江硯終于肯開口,眼睫低垂著,嗓音微啞,叫了聲陳簡的名字,問:“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那聲音說不清是種什麼腔調,聽到陳簡耳朵里連音色都模糊了,只有江硯掩飾不住的情緒在夜色里顯得格外傷感,他又說,“如果今天我走了,還能回來嗎?明天你就不認識我了,你這樣的人,見到我肯定連招呼都不打,只會一臉漠然地路過,把我當空氣……”
“我可以不走嗎?我不想分手,陳簡,我想和你在一起。”
“……”
陳簡手足無措,完全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他用力吸了口氣,感到自己的喉嚨微微發抖,簡直沒法發出正常的聲音,停頓了很久才問:“為什麼?你那麼喜歡我嗎?”
“是啊,喜歡你……特別喜歡你。”
“……”
江硯好像知道自己擁有無往不利的資本,沒人能狠心拒絕他的付出,否則他為什麼總是這麼堅定,似乎不懂什麼叫害怕,也不知什麼是退縮?
他連小心試探的過程都省略了,好像完全不怕自己再次受到傷害,不會為了自我保護變得畏手畏腳,無論身處怎樣的劣勢,都照舊氣勢如虹地撲上來,嘴里銜著甜言蜜語,把自己化身為一把鋒利的劍,不戰勝誓不罷休,非要殺得敵人俯首稱臣,服服帖帖接受他的心。
陳簡覺得自己八成要輸了,毫無還手之力。
江硯卻道:“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覺得我這樣還賴著不走,是個很沒自尊的人?”
“不,你很可怕。”陳簡說,“你是個可怕的人。”
江硯聽不明白。
陳簡說:“你的底線是什麼?到底怎樣才肯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