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詡更有深度的陳簡最終卻沒有拒絕,答應和沒深度的趙林鈞一起去了。這是個什麼心態,他自己說不清楚,也許因為這幾天過得太過麻木,心情渾渾噩噩,想要尋求一點刺激,哪怕惡心自己一回,也比現在這樣喪失了痛覺似的、一點人氣兒都沒有的樣子好。
——陳簡從來沒受過這麼重的傷。
事情發生之前,所有的提防、所有的心理準備,原來都沒用,就算早知道那一刀會捅下來,當它真正捅進心臟的時候,感覺比預想中還要更痛。
他不想再聯系江硯了。他和江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要說本質區別的話,江硯能傾其所有追求一個人,能為別人自殺,仿佛這一切不痛不癢,而他只鼓起勇氣發一條消息,在手機上打幾個字,就已經把心血耗空,做不出更主動的舉動了。
難怪江硯不愛他,最終還是走了。
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情人,怎麼奢求別人動真心?
陳簡對Jenny交待了幾句,提前下班了。
他取了車,先開回家。外面在下雪,越下越有氣勢,大片的雪花鵝毛一般鋪天蓋地落下來,他把車停在門口,進家門之前只走了不遠的路,肩上就落了一層。
家里和往常一樣,有一股冷清的氣氛,畢竟這麼大的房子,一個人住太勉強了。陳簡拂去肩頭的雪,直接上樓,去換衣服。剛一到樓上,他突然感覺哪里不對,說不上來……好像有人回來過?
陳簡心里一跳,忽然有點緊張,他先進臥室,推開一看,沒人。又去江硯的工作間看了一眼,也沒人,然后健身室、書房、客房……挨個房間找了一遍,都沒人。
“……”
陳簡懷疑自己腦抽了,為什麼要干這種蠢事?他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緒,深深吸了口氣,迅速換好衣服,給趙林鈞打電話,問了地點便出門了。
這次依然是在一家有名的銷金窟,趙林鈞把B市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陳簡雖然不常光臨,這里的工作人員出于職業素養,也都認識他的臉,他一到,立刻有人引路。
進了包廂,里面都是熟面孔,五六個人,包括趙文哲和康喬——這幾天打牌時每天都有趙文哲,陳簡習慣了,而康喬據說晚上是工作時間,不能天天出門,今天不知怎麼又來了。
陳簡前腳進門,剛一坐定,這里的經理后腳就跟了進來,恭恭敬敬地把酒水單遞給他。陳簡翻開一看,第一頁的確是酒水,后一頁就變了,變成了花名冊。陳簡不習慣他們這種節目,有點無語,看了趙林鈞一眼。
趙林鈞說:“這樣不好吧,王經理?你這加了八百層濾鏡的照片也敢給我們陳總看——去去去,把人叫過來。”
經理連聲應是,出去了,沒多久帶了一隊漂亮姑娘回來,還有男生,看上去年紀都不大,十七八歲,頂多二十出頭。經理介紹:“學生,沒整過容,純天然,干凈的。”
“……”
像賣白菜似的,陳簡忍住心里的不適,輕輕皺了下眉。經理一看,以為他眼光高不滿意,連忙解釋,說這幾個是最漂亮最乖的,條件最好,絕對沒有敷衍陳總。
陳簡沒說話,趙林鈞在旁邊笑:“行,都留下吧。”
經理出去了,門一關,氣氛又不一樣。一排“白菜”緊張地站著,有打扮清純的,有穿情趣制服的,什麼樣都有。
趙林鈞讓陳簡先挑,既然來了,不管心里怎麼想,陳簡也不好再說什麼,隨便叫了個女孩,長發,穿白裙子,看著很有氣質。
趙林鈞知道他并不是男女通吃,其實根本不喜歡女人,見狀嘖了一聲,沒拆穿。
很快各自落座,那女孩似乎很緊張,陳簡問她幾歲了,說十九,剛上大學,業余時間出來兼職。陳簡輕聲一笑,知道這是臺詞,當不得真。
又聊幾句,話題十分僵硬,陳簡本就沒有好興致,更是不想說話了,沉默地坐在那聽趙林鈞他們聊天。但他可以不說話,那女孩卻不得不拿出敬業的態度,主動親近他,端起杯子往他懷里靠,想喂他喝酒。
陳簡很是不解風情,冷淡的眼睛橫了她一眼,接過酒杯自己喝了。
“……”
那女孩不敢再做什麼,訕訕地說:“您不喜歡我。”
“沒,你陪我喝酒就行了。”陳簡頓了頓,“會唱歌嗎?”
“會唱,您想聽什麼?”
“江硯的歌,會嗎?”
她笑了一下,說當然,這是熱門呀。然后問陳簡喜歡哪首,可以點歌,她說大部分都會唱,不怕被難倒。陳簡點了點頭,叫她隨便,哪首都可以。她也不忸怩,兩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脊背挺直,長發別在耳后,偏頭對陳簡笑,一邊笑一邊輕聲唱,是一首《夢中人》。
這首歌陳簡記得,是江硯出道之前、未成年的時候寫的,充滿了青澀美好的氣息,即使翻唱,也只有年紀小的人能唱出味道。
他聽著耳邊溫柔的歌聲,忍不住走神了,心里想:那個年齡的江硯是什麼樣子?一定比現在可愛吧。然而,不管是從前的,還是未來的,這個人與他無關了,以后不必再想。
一首終了,那女孩見陳簡的酒杯空了,幫他倒上,問:“下一首唱什麼,您還想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