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簡一時茫然,又跟江太太聊了幾句。她的態度比第一次見面時好了太多,不再那麼拿腔捏調,終于顯露出一點長輩的溫和意味。她說從新聞上看見了江硯的事,問他這次來是不是因為這個?
陳簡聞言一怔,注意到“從新聞上”幾個字,心情有點復雜。江太太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得到他肯定的答復后,給了一個地址,是巴黎當地的。
“這是什麼地方?”陳簡問。
“江硯的秘密花園。”
“……”
“當年他叛逆期經常離家出走,走了之后就藏在這里,我不確定這次和以前一樣,陳先生,你可以去看一下。”
陳簡道了謝,從酒店出發,按照地址指引,找到了一間公寓。——看上去條件很一般,不過換個角度想,如果這是江硯自己買的,或者租的?以當初他青春期的經濟水平來看,已經非常奢侈了,誰知道這是偷偷攢的零花錢還是自己打工賺的?該不會是他曾經吹噓過的、在學校當老大收來的“保護費”吧?
陳簡有點想笑,心想這個人的腦子可真是不一般。
他沒進去,站在樓下等了一會,給江硯發微信:“我有話想跟你說。”
沒有回復。
陳簡又發:“我在巴黎,在你樓下,你推開窗看一眼。”
他只是試探性地這麼講,不確定江硯是否在這。
沒想到,過了幾分鐘,大概是五樓的位置,竟然真的有一扇窗戶打開了。他站得近,角度問題,對方即使推開窗也不容易發現他。于是他往外走了幾步,抬起頭,和站在窗口的人對上了目光。
“……”
是江硯。
陳簡沉默了兩秒,低頭在手機上打字:“下來吧,我們談談。
”
第61章
江硯磨蹭了半天才下樓。
陳簡以為他拖時間是在換衣服、打理發型,或者其他的什麼,結果人一下來,別說發型,連鞋帶都沒系好,大衣隨便掛在身上,仿佛掛了一張面料昂貴的麻袋。
陳簡盯著江硯看了一會,一時有點語塞。好在江硯本人條件夠好,個子高,腿長,穿什麼都好看,即使這副樣子走在巴黎街頭,也像是來街拍的。
陳簡說:“吃早飯了嗎?”
江硯不回答,只管低著頭,看都不看他一眼,悶聲道:“你要談什麼,直接說吧。”
“好,換個地方。”
“不用,就在這說。”
“……”陳簡頓了頓,“這里不行,我們應該談的東西太多了,幾句話說不完。”
“那你長話短說。”江硯的語氣格外固執,憋著一股別扭勁。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這樣過,通常是陳簡做決定,江硯只負責贊同,江硯不同意的時候應該怎麼辦,陳簡沒有經驗,按照他平時的性格,不允許不同意,否則沒得談。
可今天他都已經主動來法國找人了,不談難道打道回府?
陳簡不糾結這個。然而真正要開口時,卻又想不出好的開場白,他的滿腔情緒毛線團似的亂堆在一起,找不到頭。江硯也一點都不配合,只沉默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一座冰冷的街邊雕像。
陳簡想了想說:“你為什麼突然退圈,不做音樂了?”
“沒有為什麼,不想做就不做了。”
“……”
江硯答得痛快,態度卻敷衍,明顯不想好好聊下去。
陳簡略一沉默,往前走了一步。他走得近了,江硯卻像一只炸了毛的貓,猛地往后退,仍然保持剛才的距離——差不多有兩米。
“江硯。”陳簡的聲音沉下來,“不準動。”他又靠近了一些,仔細打量江硯,“坦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放棄事業回巴黎?”
“跟你有關系嗎?”江硯抬起頭,表情似乎很氣憤,又有點委屈。
“有關系。”陳簡說,“不然我來這里干什麼?”
“你來干什麼?”江硯反問他,“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第一句話就問我為什麼退圈,是因為謝總監嗎?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陳總,我不會再回去了,也不想向誰道歉,這是我自己的事,有什麼后果我自己承擔,如果有公關方面的需求,你可以叫謝霖安排稿子,我來背,怎麼說都可以,只要把這件事徹底了結,以后別再來找我,行麼?”
“……”陳簡聞言半天沒說話,只目不轉睛看著江硯,大概過了一分鐘還多,他把江硯看得不自在了,轉過身去背對他,才終于開口說,“不是,跟謝霖無關,這次我來找你只是因為我和你的事——我們自己的事,江硯。”
江硯身形一僵,沒吭聲。
陳簡說:“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
“是不是傷心了,不想再看見我了,所以才跑回巴黎?”
“……”
“為什麼不說話?”陳簡從背后按住江硯的肩膀,無視后者的抗拒,把人轉過來用力按進自己懷里,“告訴我是不是這樣,我猜的對嗎?”
“……”江硯渾身都僵了起來,他這兩天一直沒好好吃飯,加上精神不好,手上使不上力,完全拗不過陳簡。
他掙不開,也不想回答,可陳簡抱得太緊,勒得他肋骨疼,有點喘不上氣了。
很生氣,更多的還是委屈。陳簡太過分了,事已至此,還要這麼不清不楚地繼續下去,憑什麼?明明已經有別人了啊,為什麼還要來找他?給他一個徹底死心的機會不行麼?
江硯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碎得撿不起來了,可陳簡還要在上面踩兩腳,他感覺不到痛,只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好像無論如何都不能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