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一樣處就在于,他自己性情也變了,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厚皮賴臉沒羞沒臊,纏著他干爹親親抱抱、胡攪蠻纏。男孩長大,都會經歷這一段,青春發育變聲期,在家中沉默寡言,臉皮變薄了,死要面子了,有自尊了,開始莫名其妙的害羞了!很多膩歪的話他不能說,因為根本講不出口。
孟小北那時一雙細長帥氣的少男小單眼皮里,瞧見了自個兒稀罕的人,裝的就是兩汪子羞澀的甜蜜……
孟奶奶飯桌上一直拉著少棠胳膊,喜歡得不行,湊頭問:“勺燙啊,這回回來,不走啦?”
少棠說:“調回北京,西山那邊兒的森林消防部隊,應該幾年內都不會動了。”
孟奶奶笑瞇瞇的,很八卦:“干兒子你歲數也不小了,你都三十啦!”
少棠忙更正:“沒有呢,我才二十九。”
孟奶奶很較真:“俺們那里算虛歲,你就是三十了!你有對象了沒?”
少棠垂眼一笑:“部隊里,上哪找對象?”
孟奶奶趕忙接上這句:“這麼俊的大小伙子,趕緊娶個漂亮媳婦吧!這回來俺們家,是來娶媳婦的不!”
孟小北一抬頭:“……?!”
孟奶奶話里有話:“你剛才在樓底下可說了,俺都聽見了,你說‘回來娶’!”
少棠很穩,沒有表情,哄著老太太:“您放心吧……我不著急。”
孟奶奶實心誠意的:“告訴你吧,娶俺們山東的小嫚兒,最好了!漂亮,家務活能干,而且——最能生孩子!”
孟小北一口摩奇鮮桃汁“噗”得噴了出來。
他順手撈起衣服前襟一抹嘴,沒錯兒,絕對能生,奶奶您就生了五個。
孟小北小姑臉皮最薄,簡直比孟小北更墨跡害臊,從小到大就是個軟弱性子。
她坐得很遠,在桌子對面,半晌突然問了一句,“上回給你織那圍巾,合適嗎?”
少棠頓了一下,客氣點頭:“合適。”
小姑問:“怎麼沒戴啊……”
少棠淡淡地道:“我們那邊風沙大,那麼好的毛線,都戴糟踐了,我收著呢。”
孟小北悄眉耷眼聽著,心里慶幸他干爹沒戴小姑送的圍巾回來招搖,又不爽他干爹竟然還把圍巾“收著”呢!……自己呢?干爹不知把他“收”到哪里了,見面甚至都沒抱他一下。
一頓飯就吃了兩個半小時,連吃帶聊,沒有孟小北插嘴單獨開小會兒的機會……
飯后,少棠又陪老爺子老太太打麻將,這是孟家人每回家庭聚會例行的娛樂活動。
孟小北的小表弟,三姑的孩子,從隔壁樓跑來叫:“北哥,走咱出去玩兒。”
孟小北倆手揣兜,在走廊里溜達,心不在焉:“你自己去唄。”
表弟無辜地嚷:“你不出去玩兒!那我們怎麼玩兒啊?”
家里表弟表妹都已習慣唯孟小北馬首是瞻,北哥是家里孩子王啊,北哥不帶我們出去玩兒,我們自己不會玩兒啊!
孟小北:“……我看他們打麻將。”
表弟極度詫異,北哥什麼時候喜歡看咱姥姥姥爺打麻將了?大人的裹腳布式的娛樂,多麼無聊!
孟家老爺子和老太太玩兒麻將都極專注。老爺子平常不愛說話,但是腦子很靈,老謀深算,手指一摸就摸到每張牌是什麼,都不用看。跟小輩玩兒,一路就贏。他們不來大錢,就用一分一分的鋼镚。平和一分錢,坐莊翻倍,自摸再翻倍,明杠加一分,暗杠再加一分。
小姑低頭看牌,嘟囔道:“爸又開始發威了,連和三把了。
”
孟奶奶抱怨:“恁這個老家伙,恁怎麼老贏?!”
孟小北在旁邊插嘴;“奶奶跟爺爺撒嬌呢,爺爺還不趕快把錢還給我奶奶!”
眾人大笑,少棠笑著抬眼看他兒子。
孟小北心思哪在他奶奶輸的錢上?他一門心思悄悄地就瞟他喜歡的人,少棠一舉一動,怎麼樣都特帥。
少棠作勢搓了搓手,說:“不行了,我干爸手太壯!再輸沒零錢了,我搓搓手氣。”
少棠一拍身旁的床:“大寶貝兒,過來,幫我轉轉運……”
少棠話音未落,孟小北不用他干爹說第二句,一大步跨進去,蹭到身邊,心里特美,少棠喊他“大寶貝兒”呢!
他坐在少棠身邊,那伙人麻將打的是什麼都看混亂了。大腿有意無意在桌下蹭到干爹的腿,少棠也沒躲開。兩人大腿都結實粗壯,都是男人的尺寸,膝頭硬朗。成熟男人周身散發出的那種熱力,氣場,無形的難以言喻的性感……一切的一切,令孟小北著迷。
青春青澀的年華,最單純的初戀,其實就是一種心靈感覺,已經不論為什麼喜歡。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能攪得人心動心醉,滿腦子填的都是對方音容笑貌,仿佛這個人就是唯一。
后來他小姑不打了,坐久了腰疼,說“小北你陪你爺爺奶奶吧,你來玩兒你爺爺就舍不得贏你錢”。
孟小北坐少棠上首,他奶奶坐少棠的下家。
少棠掏錢,說:“別用你自己零花錢,我給你。輸了算干爹的,贏了是你的。”
少棠丟出一張,“三筒。”
孟小北眼一亮,伸手一推:“碰。”
他奶奶眼尖手快,啪得搶走:“俺吃。”
孟小北嚷道:“噯,我,我,那張是我的!”
他奶奶理直氣壯地說:“俺在你前邊兒,俺先吃了!”
孟小北爭辯:“可是我都亮牌了,你們都看見我亮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