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白了孟小北一眼,心里也不是滋味,哼道:“你們那位年級組長幫你爭取的名額吧?沒有他幫你說話你考分能留校麼?”
孟小北埋頭喝小米粥,嘬嘬嘬。
少棠問:“他還幫你找了一個美院老師,你還真的跟他去?!”
孟小北瞅了他干爹一眼,也委屈,低聲道:“那我……我當時也不知道那樣麼……難不成我拒絕說我不要他幫忙?!”
少棠盯著孟小北:“他還在你們學校繼續教書?他不準備調走?”
孟小北看出他干爹找茬泄火呢,這是要發脾氣啊,于是低頭喝粥,心虛不敢吭聲。少棠牙齒“嘎嘣”一聲,把木頭筷子銼掉一層木坯子,把舌頭還給戳了!他冷著臉,那滋味就好像他家大寶貝兒被人做了交易,用后來的術語,明明就是被人“潛規則”了,還忒麼挺得意!
孟家其他人當時都沒聽明白,這爺倆在別扭什麼。
那事只有少棠小北兩人心里清楚。少棠生一肚子怨氣,記仇,人年紀大了,怎麼好像心眼兒愈發小了?
暑期,炎熱的八月,大寶貝兒度過十六歲生日。
少棠很仗義,也很讓孟小北有面子,開車帶著小北祁亮申大偉三人,去到遠郊區密云附近一處療養院,“度假”,說白了就是去玩兒。
車子開上盤山路,轉過巍峨的群山峻嶺,駛入這處世外桃源。這間療養院的世面,就連祁亮這半個富二代都沒見過,這等于是軍區首長老干部每年避暑療養的俱樂部,毗鄰密云水庫,掩映在碧綠的山谷中,背山靠水,漫山夏花盛開,美極了。
這地方不賣門票,一般人不會知曉門牌號碼。
少棠從玉泉路大院開出一輛軍牌吉普,載著幾個孩子。進大鐵門時,向站崗武警出示特殊證件,登記車牌。
俱樂部內設施一應俱全,小劇場、電影院、游泳池、醫療所、賓館,賓館陽臺望下去就是一處濱水碼頭。
仨孩子拎著各自行李,跟在少棠屁股后頭。少棠每到夏天短袖襯衫裹身,左腕就露出彩繩手鏈,十分醒目。
孟小北溜到他小爹身旁,拍馬屁道:“謝謝干爹帶我們出來玩兒。”
少棠沉沉地“哼”了一嗓子。
孟小北不好意思地笑:“你不生我氣了?”
少棠嘴角微聳:“兒子再混蛋,不也是我兒子麼。”
孟小北咧嘴樂:“干爹再生氣,那不還是我小爹麼!沒事兒生什麼氣,怪不值得的。”
少棠走路時腰腿姿態一看就是當兵的,一身硬漢陽剛氣質,只有左腕幾道絲線,是這人身上唯一一處陰柔。男孩子編出來的手鏈,不是值錢玩意兒,卻透著別樣心思。
孟小北不怕死地說:“這地方真美啊,早知道叫上咱們班孫媛媛一起,是吧,亮亮?”
少棠扭臉盯住他,眼神射出冷光,孟小北扛著行李撒丫子跑到前面……
孟小北先前也問過少棠,很明事理:“干爹,你別給我過生日了,我以后每年過八月六號,或者八月八號,這兩個日子還吉利生財!”
少棠說:“就正日子這天最好。”
孟小北“小棉襖”說:“那我陪你去看你媽媽。”
少棠說:“我這天不去。”
少棠很平和地解釋:“我爸他老人家,現在也總在這天去……人年紀大了,挺不容易的,我也不能非要攔著不讓他去祭拜,但我也不想碰見他,所以我就躲了,我干脆就換一天去。
”
“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以后每年都給老子高高興興的!”
他們在俱樂部餐廳內用飯,這里的裝修服務擺盤,與城里高級飯館相比,也并不顯檔次品味。少棠對小北說:“嘗嘗這羊肉,不膻,特供給老干部的,就這村里自產。這幫人自己種菜,外面都買不著這些。”
孟小北說:“我就愛吃膻的,沒膻味兒能是羊肉嗎?”
少棠:“哼,你是狼。”
孟小北瞇眼一樂:“是肉我就愛吃。”
四人圍一桌吃涮羊肉。傳統的大銅爐火鍋,夏天滿室白氣蒸騰,吃得幾人汗流浹背。半大小子飯量如牛,更何況還有申大偉這個大胖子,孟小北是瘦子比胖子吃得還多。幾個大小伙子足足掃蕩了一個餐車。一個雙層架子的送餐小鋁車停在他們桌旁,他們一盤接一盤地拿過來涮吃,食物全部掃空,吃得痛快暢快……
少棠從湖畔小碼頭弄了一條小船,從熟人那里借的,鐵皮帶有遮陽頂篷,是最老式簡陋的“游艇”,船幫上以紅漆書寫“青年號”。
船開離岸邊,自由自在漂蕩在湖上。
幾人在船上都撒野了,都光著脊梁,穿大褲衩子,赤腳。
祁亮一脫上衣,細瘦還有些微雞胸后遺癥的小身板露出來,孟小北大笑:“小白雞!!!”
祁亮粗野地罵道:“滾你雞巴蛋。”
孟小北說:“亮亮你就是一個女人!你投錯胎了!”
祁亮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兩手扯住自個兒胸口處兩粒小紅點,故意揪了揪:“靠,我又沒長那兩個玩意兒,我哪像女人啦?!”
申大偉脫了衣服一身肥膘,身形偉岸富態,尤其那個肚子,打小就有老板相兒。
申大偉在甲板上邁步一走,孟小北嚷:“噯媽,你丫太沉了,船都上下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