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門外站著位個頭高挑的大男生,一手插在褲兜里,正微微低頭在手機上飛快打字,聽見問好后抬起頭,露出一張顏值頗高的面龐,他看向陶灼,手機在手上靈活地翻了個圈,漫不經心地一笑,說:“哦。”
陶灼在跟他對上目光以后,心里“咯噔”一下。
大意了!
陶灼臉上淡定內心崩潰。
這個也太帥了吧!怎麼跟之前的畫風都不一樣!我沒洗頭啊!
少年人單薄的自尊心與虛榮心遭到嚴重踐踏,他簡直想直接拍上門去洗個頭再重新出來。
再聽這一聲“哦”,沒洗頭的陶灼瞬間更不爽了。
哦什麼啊,沒家教。
沒等他腹誹完,這人望著他又說了句:“我姓厲,你可以叫我厲害,陶小同學。”
陶灼的注意力立馬就被這個名字給引走了,他讓厲害進門,給他找拖鞋,認真地問:“真的?”
“什麼?”厲害把手機揣回兜里,反問他。
“你的名字。”陶灼說。
“啊。”厲害笑了笑,“真的。”
陶灼心想這名字聽起來真是又牛逼又蠢。
“‘厲’姓好像很少見。”他客套地說。
“還好,”厲害隨口說,目光大概掃了掃陶灼的家,“我一家都姓這個。”
陶灼跟他對視兩秒,沒忍住笑了。
“上課吧。”厲害三兩句話緩解了兩人初見的僵硬,便將表情恢復得很有分寸,開始進入正題。
車停在家樓下,陶灼收攏回憶,推門下車。
沒往樓道里走兩步,身后兩束大燈朝他打過來,又響起“嘟嘟”的兩聲喇叭。
陶灼回過頭,被車燈晃得直瞇眼,只能看見密集的雪花。
陶臻西裝革履,咬著煙從駕駛座上下來,沖他招招手,喊:“灼兒!過來扶爸一把。
”
“你占誰便宜呢!”陶灼吼回去,不情愿地往外走。
老爸從副駕駛出來,指指陶臻:“你小子。你反了。”
陶臻一臉無語,擺擺手懶得說話,坐回車里把副駕的門夠上,去車庫停車。
陶灼這才聯系情景理解了陶臻的語境,他想起傍晚老媽打來的電話,好像說了老爸跟陶臻一起出去了。
“干嘛去了,老陶同志。”陶灼笑著去架老爸的胳膊,“喝多了?”
“江永華孫子滿月。”老爸不用他扶,步伐比陶灼還穩健,胳膊一伸,哥倆兒一樣搭著陶灼的肩膀往里走,“沒有,你哥非要先送我到門口再去停車,換輛新車不夠他現的……”
“江叔叔都有孫子了。他孫子滿月你倆老爺們兒去吃啊?”陶灼說,“我哥怕你再跟上回跟老葉喝酒一樣,再給自己灌暈在電梯里。”
“他兒子跟你哥是同學,我倆各論各的。”老爸擺擺手,示意往事不必再提。
到家,老媽已經打完麻將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給豆豆織今年的小毛衣。
“回來了?”老媽聽見開門聲勾頭看一眼,“怎麼你倆一塊兒,你哥呢?”
“樓下遇上了,他去停車。”陶灼說。
豆豆從陽臺沖出來,圍著他們亂轉,陶灼往它腦袋上揉了一把,說:“狗臻。”
過了會兒,陶臻回來,換鞋的時候也摸摸豆豆的狗頭,說:“狗灼。”
摸完狗頭他又問:“今天下樓了沒?”
“你倆煩死了!”老媽喊了一聲,“下了,下雪下得爪子打滑,走路直蹦,繞兩圈撒個尿就上來了。”
陶臻笑起來,脫了大衣掛在玄關的衣帽架上。
陶灼換了身衣服,去廚房翻東西吃,接了句:“明明是因為你非給它穿鞋。
”
老媽沒理他,開始跟老爸閑聊江叔孫子的滿月酒。
“沒吃飯?”陶臻也換了身衣服出來,從陶灼手里接過剛從冰箱拿出來的牛奶,倒進小奶鍋里加熱。
“沒有。”陶灼在凳子上坐下,趴在餐桌上等牛奶,從果盤里夠了個橘子在眼前滾來滾去。
“精神不好,老板罵你了?”陶臻挽起袖子,曲起兩根手指在陶灼腦門兒上試了試,沒發燒,又轉身去冰箱里拿了兩個雞蛋一個番茄,“給你下面條吧,西紅柿雞蛋。”
陶灼“嗯”一聲,還是說:“沒有。”
陶臻就沒多問,開始說江叔叔的兒子的同事的女兒也準備學美術,走藝考。又說最近他們店里打算換個logo,銷售知道老板的弟弟是學美術的,開玩笑說這種活兒交給自家人不就行了,還省錢。
陶灼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聽了會兒,手里的橘子終于滾掉到桌下,陶臻給他撿起來,放他手邊讓他接著玩兒。
“哥。”陶灼忍不住喊了一聲。
“沒好,別催。”陶臻還在忙著往鍋里敲雞蛋,頭也沒回地說。
“你還記不記得我初三那個家教?”陶灼說。
“哪個?”陶臻停火去拿香油,“你請過的家教都能擺兩桌麻將了,小半個排的人,硬是沒給你教上一百二……”
“最后那個。”陶灼面無表情地打斷他。
陶臻“哦”一聲笑了:“學美術那個?”
學美術的數學家教。
“我弟的數學真的是美術老師教的”,就這麼個氣死人的破梗,陶臻一直玩到陶灼考上大學。
陶灼一開始真的不知道厲歲寒是學美術的,就像他不知道厲害的真名不叫厲害,叫厲歲寒。
他喊“厲害”這個名字,一直喊到厲歲寒帶完他整個初三的家教課。
因為厲害教數學,真的很厲害。
不是學校老師橫眉毛豎眼睛扯著嗓子的厲害,他很冷靜,也很有條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