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后,陶灼無意間看到的一件事,讓他對厲害再次感到目瞪口呆。
認識第二個月的某個周日,那陣子多雨,陰雨綿綿地嘀嗒了一整天,讓人上課都提不起精神。
中午的午休時間,陶灼給厲害翻箱倒柜找一本雜志,他的畫畫本又掉了出來,厲害就拿起來看。
陶灼這次是真的“啊啊啊”著撲過來搶:“你別看!”
厲害被他的反應逗得直想笑,把畫本輕松松舉起來不讓陶灼夠到,摁著他的腦袋把他往旁邊推,說:“不至于,你真畫得挺好的。”
陶灼一臉不信任地斜眼瞥他。
“你用線很利索。”厲害翻開一面指給他看,“不會反復描,也不抖,這樣的手適合拿畫筆。”
陶灼摳摳脖子,又忍不住開始欣賞自己的畫:“……真的?”
厲害想說真的,結果一看陶灼的表情,他就靠著桌子笑了起來。
“啊!你好煩啊!”陶灼簡直要瘋,劈手把畫本搶走,塞進書柜最頂層。
直到傍晚下了課,陶灼臭著臉給厲害拿課時費,送他去門口,厲害出去后又回頭沖陶灼很隨意地一笑,說:“真的。”
陶灼愣了半天,等厲害走過樓道轉角了,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東西。
“就會馬后炮!”他有點兒不好意思,沖著樓道吼。
厲害遠遠的又笑出了聲。
關上門,陶灼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他把門又打開,聞到撲鼻而來的雨氣,猛地想起剛才準備給厲害拿把傘,被一句“真的”給打岔打出了八里地。
應該還在下樓。
陶灼趕緊抽了把雨傘往樓下追。
那時候他們家還住在老房子,六樓,沒有電梯,上下一趟累死個人。
也正因為如此,陶灼才能在三樓的樓梯拐角勾著腦袋往下一看,看見厲害跟另一個男生的身影。
那男生手里拎著傘,看著跟厲害差不多大,像是專程冒雨來接人,發梢和衣袖還沁著水汽,眉清目秀,顧盼飛揚。
那人叫黎洋,是陶灼后來才知道的。
黎洋是厲歲寒的男朋友,也是陶灼后來才想到的。
他當時看到的,是黎洋笑著跟厲歲寒說著話,厲歲寒回以他微笑的同時,捉著他的后脖子,給了他一個帶著雨水潮氣的吻。
第5章
“同性戀”在陶灼的初中時代,已經不是個陌生且無法啟齒的詞。
那些年韓流日風刮得正猛,韓國的娛樂圈和日本的動漫,什麼豆花什麼王道,什麼少爺什麼執事……陶灼不追星,能認出臉的韓國明星不超過一只手,對動漫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國家引入的那幾部,灌籃柯南小當家等等。
不過這都毫不影響他從班里女生的口中,雜七雜八的了解到正在悄然開放的風靡文化。
班里活泛的同學既能用“你倆同性戀吧,惡不惡心”來笑著罵人,也能轉臉就搭著男同桌的肩膀說“這是我老婆”。
更別提前些年剛去世的哥哥張國榮。
連野史里都有和珅跟乾隆的愛情故事,說和珅是乾隆轉世的初戀情人。
初中時跟陶灼玩得最好的朋友叫齊涯,齊涯老爸忙著做生意,他被姥姥姥爺帶大,慣得沒五沒六,每天嘻嘻哈哈吊兒郎當,花錢沒數,誰跟他玩得好就請誰吃東西。
陶灼身為一個膚淺的看臉動物,一開始誰都不認識誰,他跟齊涯坐得近,看一個班里除了他自己就齊涯長得好看,就跟他做朋友。
齊涯確實長得不錯,他跟陶灼是兩種風格,他打籃球,個子高,又有點兒痞,六年級就開始談戀愛,小女朋友個把月就換,扮家家酒一樣鬧挺。
但是跟陶灼玩了初中三年,從沒紅過臉。
不僅不紅臉,還是會扯著陶灼喊“老婆”的那一掛。
有時候無聊起來,兩人能在座位上各自玩著手機,頭也不抬爭上一課間的“你是老婆”“你才是老婆”。
韓娛也好日漫也好,張國榮也好“老婆”也好,包括有時候鬧得瘋了,玩大冒險,男生之間撅著嘴打個啵兒……陶灼對這些不覺得抗拒,因為大家的潛意識里都自然而然地明白,這些都是“假”的。
是相對于每天起床上學回家睡覺、所有人大同小異的平凡生活而言,完全處于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陶灼從沒想過,會在生活中身邊見到真的同性戀。
就像全年級都聽周杰倫的歌,也沒誰會去想能在自家樓下遇見真的周杰倫。
所以厲害跟那個男生的那一吻,看在陶灼眼里,不真實的程度簡直等同于周杰倫突然背著行李來敲門,還自我介紹其實我是你省外的遠房表哥,哎喲不錯哦!
天際一道悶哄哄的滾雷,樓道里的兩人分開,陶灼把腦袋縮回去,面紅耳赤地站了一會兒,做賊一樣輕手輕腳地轉身上樓。
回到家,他先趴在窗戶上看了眼,厲害與那個男生共撐一把傘的背影已經遠去了。他從冰箱里拿了聽可樂出來喝,心口還在咚咚亂跳,膝蓋失重般有些發軟。
陶灼感到很刺激。
既包含了出于窺視心理與“色情”的刺激,又有些說不來的禁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