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比我還怕死。
陶灼啼笑皆非,只好作罷。
在航站樓前下車,他也忍不住學著司機那樣把毛衣拉起來,又把外套拉鏈拉到最頂上,包住整副口鼻。
幸好今天穿了高領,陶灼邊掏手機張望邊心想,不然毛衣拉起來豈不是像個龜?
他給厲歲寒打電話,剛剛撥通響了兩聲,就被人從身后摟住了腰,右邊太陽穴的位置傳來溫熱的觸碰,厲歲寒蜻蜓點水地親了親他,將他轉過來。
“怎麼包得跟要偷地雷一樣,”他看著陶灼的造型就笑了。
陶灼被這一下搞得心神蕩漾,心態不一樣了,厲歲寒隨便搞點兒什麼小動作他都受用得要命,就是大庭廣眾的,有點兒不好意思。
還沒顧得上臉紅,厲歲寒一句話把他拉回到現實中。
“你也拉上。”陶灼立馬朝后挪了一大步,甕聲甕氣地比劃手勢,讓厲歲寒也把鼻子擋起來,又問:“貝甜呢?”
“扔那兒了。你怎麼了?”厲歲寒疑惑地打量他。
“肺炎,說是跟非典差不多,今天剛爆出來,我沒來及買口罩。”陶灼看著不遠處有兩個戴口罩的年輕人走過去,頓時又引燃了他的緊張感。
他看著厲歲寒沒遮沒擋的臉,簡直比他剛才自己在車上還慌,屏住呼吸又上前一步,二話不說把厲歲寒的圍巾拉高,胡亂纏了他滿臉。
厲歲寒剛才看到了肺炎的新聞,等陶灼時還聽到有人在討論,但是都沒太當回事,充其量當作腮腺炎或手足口病,還發生在外省。
他放任陶灼給他纏了個亂七八糟,圍巾擋住他的半張臉,他彎著眼睛看陶灼,“哦”了一聲:“怕我傳染你?”
“……是怕我傳染你。”陶灼給厲歲寒綁完就又退開一步,心虛地眨了眨眼睛,強調嚴重性,“武漢都死好幾個了。”
厲歲寒的目光頓了頓,凝視著陶灼:“你怎麼了?”
陶灼沒有隱瞞,把昨天跟卓晴晴“相親”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厲歲寒。
厲歲寒聽了個大概就打斷他,牽起陶灼的手“嗯”一聲,說:“先回家。”
陶灼要躲,厲歲寒沒松開,還直接將他的手揣進了大衣口袋里。
“有人看我了!”陶灼一邊心跳一邊要抓狂。
厲歲寒無所謂地笑起來,用眼角掃他:“快死的人了,還怕被看?”
陶灼慘叫:“……你不要詛咒我!”
回家的路上被厲歲寒的態度影響,陶灼也從剛才那種自我恐嚇的狀態里跳了出來,回到市區他看來看去,街上的氛圍都沒什麼變化,戴口罩的人一路上也沒碰見多少,還基本都是掛在下巴上的年輕人,所謂的新冠似乎只在網絡上沸騰。
他跟厲歲寒保持著偷地雷的造型說說笑笑,陶灼還假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得了不治之癥,最后幾天要怎麼過。
經過小區外的藥房時,他們順路進去買口罩,店員小妹除了臉上戴了層口罩,也沒什麼別的反應。厲歲寒要一包醫用外科口罩,她說沒有醫用外科只有普通外科,厲歲寒說都行,陶灼還要了一大袋板藍根,小妹麻利地給他們拿了。
直到他們轉身往外走時,又進來一個大男孩兒買口罩,小妹一臉麻木地說:“沒了,最后一包剛賣掉,去別家吧。”
“我就是從路口那家過來的,一包都沒了?”那個男孩很不爽地說。
“一張都沒了。”小妹擺擺手。
陶灼和厲歲寒對視一眼,陶灼不由自主,又一次屏住呼吸。
“新冠”真的是在一天之內,拉響了全國的警鐘。
那天晚上陶灼沒有回家,他本來只想跟厲歲寒吃頓飯就走,厲歲寒洗澡的時間,他窩在沙發上看刷微博,接了齊涯一個電話。
等厲歲寒再出來,陶灼已經把他換下來的衣服全扔進洗衣機,一手握著杯板藍根,另一只手拿著手機,站在客廳中間愣著臉看視頻。
“怎麼站著?”厲歲寒問。
“有個人……只在武漢車站中轉了幾十分鐘就確診了,”陶灼神色茫然地抬起頭,有些語無倫次,“齊涯他爸說武漢其實已經死很多人了,也感染很多人,但是壓下去了,感染了治都治不好,昨天他們還搞百家宴……鄰市有三個確診了,都有武漢接觸史……”
厲歲寒正要轉身去廚房看家里還有什麼能吃的,聞言頓住了腳,轉身朝陶灼面前走。
“別別你離我遠點兒!”陶灼轉身就朝墻角走,這次突然的疫情帶給他的情緒和壓力是疊加的,前面的舒緩很輕松就被網上的新聞又掩埋下去,“我讓我姐問問怎麼測這個,明天我就去測,跟齊涯一起去。”
“要測現在就去。”厲歲寒轉身去臥室換衣服。
“別別別!”陶灼趕緊又轉過來,跟在厲歲寒后面追了兩步,“我現在不行你等我緩緩,我不行我還沒準備好,我……”
他嗓子都緊了,厲歲寒皺著眉停下來,轉身看他,陶灼又朝后退了一步。
“我覺得我沒那麼寸,但是萬一……”陶灼張張嘴,心口空蕩蕩的直往下墜,又苦又沉。
他是個天生的樂天派,活了二十四年,還是第一次將“死亡”與自己掛上鉤,原因還是如此的突然且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