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想要把她拉到地上,弄到泥里,被踩得臟臟的,壞人才會有成就感。
“那個時候,車間里的所有女工都不敢接近我。只有周穎穎,她覺得這樣的狀況是因為她引起的,在沒人的地方,她抱著我哭。我說‘沒關系,以后在別人的面前,你也不要對我好,不要和我說話,否則,她們也會一起欺負你的。’”
“從那天起,我們開始在其他的女工面前演戲。”她低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我不想連累她。”
顧言琛問:“有什麼能夠證明你說的這些嗎?”
陶雅搖了搖頭:“為了不被其他人懷疑,我們網上都不聊天的。”隨后她又想起了什麼道,“我們在工廠廠房的后面,有一個小小的秘密基地。就是那一片被框起來的空地,那里和工廠的后方相連,明明是內外都能進來,但是工廠里的人不會去,外面的人也不會來。在那里,我們可以隨意說話,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我和周穎穎從那時候起,就會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到那里去說說話。只有在那里,我們的呼吸才是自由的。”
顧言琛皺眉聽著,他意識到,那地方就是周穎穎的埋尸地。
“我雖然被孫雨詩她們那些人欺負得很慘,但是我還是忍了過來。直到有一次冬天我們出去團建……”
“所有的人擠在了湖邊,別人都沒有注意,只有我看到了,我們的腳下就是冰冷的湖水。我那時在想,如果孫雨詩死了,是不是一切就解決了。在擁擠之中,她掉下了湖水。”
“我看著她,一點一點往下沉……”
講述著這個故事,陶雅的聲音是平靜的,目光看向遠處。
她仿佛回到了那個湖邊,看著一望無際的水面,耳邊都女工們的驚叫聲。
那個討厭的女人浮浮沉沉著,隨時可能嗆上一口水,就此淹沒水中,消失不見。
她的眼神冷漠,俯視著她。
可是當時她的心里沒有報復的快感。
就讓孫雨詩這麼死了嗎?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只在蠶蛹中被粘液包裹著的蝴蝶,如果掙脫不開,自己就會死于蛹中。
她的心跳如同鼓擂,隨時都會沖破胸腔。
仿佛在生死邊緣的人,不是孫雨詩,而是她自己。
心念在瞬間千回百轉。
她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
不,不能這麼讓她死了!
她跳入了湖水里,那一瞬間,冰冷的湖水宛如尖刀扎入她的肺里。
她要賭上一把。
……
審問室里,陶雅把目光收回來看向自己的雙手。
她輕輕咳嗽了一會,擦了擦嘴角。
從那年冬天以后,她就落下了病根,有時候晚上會咳醒。她怕吵醒其他人,就蜷縮著身體躺在床上,用被子堵著嘴,直到天亮。
顧言琛知道,女孩的描述避重就輕,她并沒有詳細說孫雨詩是怎麼掉下去的,但是他還是聽出了一些端倪。
那時候的陶雅,應該是在黑化的邊緣。
她差一點就成了一名殺人兇手。
他已經知道這件事的結局,可他還是聽了下去,沒有打斷陶雅。
“我還是做不到看著她淹死。我猶豫了一下,覺得畢竟是一條人命。隨后我跳到了水里,還是救了她。還算是她有一絲良心,孫雨詩終于不欺負我了。可是我沒有想到……”
說到這里,陶雅攥緊了拳頭。
顧言琛聽到這里問:“后來呢?”
“后來孫雨詩接納了我,卻轉而欺負韓子愛還有周穎穎。”
霸凌依然存在,只是換了目標。
“欺負人這件事在這些人之中仿佛一個滾下山的雪球,有了慣性,越滾越大,每個人都在添磚加瓦。很多人從中得到了樂趣。”
“就算我站在了孫雨詩的周圍,依然沒有辦法遏制這種行為,甚至有時候,會因為我的勸阻,欺負變本加厲。那時候我和周穎穎只能繼續演戲。”
“在外面的時候,我不和她說話,甚至我開始帶頭欺負她,由我動手,孫雨詩和其他人反而會欺負她欺負得少一些。那段時間,幾乎每個周五晚上,孫雨詩都會把她叫到樓下的儲藏室,找著理由罰她,取笑她,看她出丑。他們其他人也會去圍觀,還會出主意,嘲笑周穎穎。”
“那是群體的行為,我發現那樣的行為和孫雨詩有關,但是也不完全在于她。孫雨詩是位于前面的人,但是其他的人,一個也不無辜。”
“有時候,就因為集體里面的某個人的一句話,一個念頭,霸凌就產生了。其他的人附庸著,從弱勢者的身上踐踏而過。”
“誰要是提出反對的意見,就會被所有人敵視,就連孫雨詩也一樣。她如果做得不夠,也不能服眾,她會受到群體里其他人的抱怨,大家會抱團反對她,那些情緒的激將下,她為了維持自己的地位,維持自己的人設,就會做出更瘋狂的事。”
“想要破開這一切的話,一兩個人的努力太難做到了,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她們有些一致性,又有著各異性。不可預測,難以捉摸。
”
“我可以看得出來,周穎穎受到那些折磨,開始憔悴,變得抑郁。她很想逃離這里,可是她的家里,卻不允許她離開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