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了一處不合常理之處。
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沒有手機。
這種情況在現在看不太多見。即便是癱瘓,老人也是肯定需要手機和外界聯系的。否則躺在床上就和身處孤島沒有什麼區別。
特別是這種癱瘓了的老人,緊急時刻連求救都沒法進行。
老人被發現時,身體是半靠在床頭上的,她的頭上套著白色的塑料袋,那塑料袋很厚,完全遮擋住了老人的五官,因為死前嘴巴拼命呼吸,嘴巴是張開的,塑料膜緊貼在老人的臉部上,看上去像是那種蒙了面的怪物,有點恐怖。
塑料袋在脖頸處往里勒著,打了個死結,隨后兩個提手合并,套在了床頭的桿子上,這樣保證她就算是自己掙扎,也沒辦法掙脫桎梏。
在塑料袋下部,脖頸附近可以看到一些指甲的抓痕,但是最終,她沒有抓破塑料袋。
老人就這麼窒息,死在了床頭處。
其他的還有一些拍的遺書的照片,遺書寫得不太長,一共半張紙。
遺書
我叫傅麗娟,今天我決定結束我的生命。我的
兒子幫了我很多。我才能夠活了這麼久。病痛
害苦了我,對不起。如果真的能有來生,希望
我還有機會給大家唱歌。
傅麗娟
遺書的字跡有點潦草,戚一安掃了一眼:“這遺書怎麼讀起來感覺不太對啊?寫的冷冰冰的,也沒交代后事怎麼處理,而且文字不太通順。”
沈君辭道:“還是先看尸體吧。”
戚一安這才把資料收到。
他們兩個人來到了解剖床前,把老人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
尸體躺在解剖床上,傅麗娟剛剛死亡沒有超過二十四小時,尸斑和尸僵都在。
她的嘴巴微微張著,一張臉明顯腫了起來,嘴唇,指尖,都是紫色的,脖頸間可以看到一條不太明顯的紅色勒痕。
沈君辭做著體表檢查:“缺氧造成顏面紫紺,腫脹,尸體已經出現顯著暗紅色尸斑,在背部,臀部尸斑較多,臀部下方有長久臥床留下的褥瘡,兩條腿靜脈曲張嚴重。”
他用手指分開尸體的眼睛,用醫用手電照著與其對視:“瞳孔已經開始渾濁,眼結合膜有大量出血點。”
沈君辭把各項體征綜合考量,又看了看報警后分局法醫測量的尸溫:“綜合來看,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天下午四點左右。整個過程可能持續了一個小時左右。”
戚一安比對了一下案卷:“昨天下午兩點,秋文輝就出去了,只有老人一個人在家,他到六點左右才回家。老人已經死亡,他隨后報了警。”
沈君辭取了尸體的血樣用做檢查,開始拿解剖刀準備尸檢。
老人的皮膚干燥,脂肪很少,解剖刀劃過幾乎沒有太大阻力。
破開腹腔后,下一步是打開肋骨。
他們先檢查了心臟,死者的肺胸膜和心外膜都有小的出血點。
沈君辭的聲音清朗,繼續道:“可見塔雕氏斑,的確是機械性窒息而死的。”
戚一安:“那這麼看,分局做出的判斷沒有錯?”
沈君辭:“還要看病理檢查結果。”
隨后他又看向了尸體的肺部,沈君辭忽然輕輕地咦了一聲……
戚一安聽出來點不對,他也湊過頭來。
小法醫看了看內臟,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異常。
可是沈君辭的反應卻告訴他,這具尸體很可能有問題。
面對著一具劃開了的新鮮尸體,沈君辭左手拿著解剖刀,右手拿著止血鉗,仔細觀察著老人的各種內臟和器官。
一位癱瘓在床,久病纏身的老人,五臟六腑自然沒有年輕人的鮮活健康。
戚一安忍不住問出來:“老師,有什麼不對嗎?”
沈君辭道:“老人的器官有一定程度的壞死,雖然只是局部,這種情況卻不常見。”
戚一安推測:“有沒有可能是久病在身的器官衰竭?”
沈君辭神情嚴肅地直起身:“不像。”
解剖室里的抽風機嗡嗡響著,沈君辭微微皺了下眉,他按下了暫停鍵。
解剖室里一時安靜極了。
沒過幾秒,尸體的味道便飄散了出來。
戚一安也發現了,他捂了一下鼻子:“這味道不太對。”
按理說,剛去世不久的新鮮尸體就像是新鮮的肉,除非便溺污染,不會有太重的味道。
眼前這具老人的尸體,除了淡淡的血腥味,還有一種其他的味道混雜其中。那味道奇奇怪怪,難以形容。
戚一安仔細聞了半天才確認了,她的內臟卻發出了一種血腥腐敗的味道,這分明是死亡數日的尸體才可能有的味道。
沈君辭先看了看尸體的胃部,用止血鉗觸碰了一下胃袋:“胃里是空的,里面沒有蘋果,也沒有午飯。”
他撥弄了一下腸子:“腸道里也相對干凈。她應該很久沒有進食。”
窒息死亡,老人竟然沒有失禁,這可能是腸胃早就排空,也不合常理。
隨后沈君辭開始查看肺部,因為是窒息而死,肺部上也有出血點,幾片肺葉明顯萎縮變小。
“死者肺部有肺不張,肺間質浸潤,有微量出血……”
沈君辭剪下來一小片肺葉,全神貫注仔細查看,止血鉗輕輕撥弄:“肺部還出現了少許的肺部纖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