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課的重修費用是500,他掛了兩門,一共是1000元。
而這一千塊錢,到現在,趙夢安也沒有交上。
陸英繼續問:“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殺了他?”
趙夢安道:“也不全是因為這件事,還有一些小事的積累。大學以后,我忽然發現,我們的教育,就是個騙局。我不甘心被騙下去了,想要從那張網里掙脫出來。可是我發現,掙扎是無用的。后來,我就越來越恨。”
他講到這里,顧言琛沒說話。
一旁審問的陸英皺眉了:“什麼騙局不騙局的,上學,工作,這不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你自己不求上進,怨什麼社會?而且這些,和你殺掉金悅文又有什麼關系?”
趙夢安道:“我殺他,因為我恨他。”
恨到日思夜想,想要殺掉自己的這個大恩人。
整個過程他籌措了幾個月,借著去金悅文家的機會,一次一次撬動那塊青石板,再從小區外面,趁著月色潛入水下,一根一根剪斷了鐵絲條。
顧言琛傾身問:“為什麼?”
趙夢安的臉扭曲了一瞬:“因為他資助我卻沒有告訴我真相,因為他給我選擇了這個破專業,因為他給過我希望。”
顧言琛問:“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趙夢安嘆了一口氣,忽然反問他們:“你們說,人為了什麼而念書?”
顧言琛皺眉,沒有回答他。
陸英脫口未出:“這有為了什麼?九年義務教育,然后升入高中,再考大學,都是這麼過來的。”
趙夢安道:“你們,我,還有很多人,都被騙了,我們為了念書而念書,可實際上,念書的根本目的,是為了掙錢。這就是教育的騙局!”
“人只有掙錢才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花了那麼多年,下了那麼多功夫,經過了那麼多的考試,可其實,工作和掙錢,才是衡量社會地位的唯一標準!”
這是一種唯利是圖的理論。
陸英聽到這里,張了張嘴巴,本能地想要反駁他,可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這話乍一聽完全沒有道理,可是細細想來,又覺得好像有那麼一點的道理。
一旦從學校出來,步入社會,就會發現規則完全改變了。
成績原來并不那麼重要。
貌美身材好會得到優待,情商高伶牙俐齒可以迅速升職,家里有錢就比別人都活得輕松,人們都在用錢衡量社會地位。
這看起來與學生多年所受的教育背道而馳。而那些最重要的,掙錢的方法,老師恰恰沒有教給學生們。
趙夢安說到這里,語速變快:“這是富人都知道的秘密,卻不告訴窮人們。金悅文,他明明是知道這些的,可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當年建議我報考了統計專業,到頭來我卻根本就找不到工作。我發現我畢了業也只能去做中介,去送飯,去開出租車!”
“他曾經把我接到他家里住了幾天,讓我看到了不同的生活,住著大別墅,開著豪車,我手里扣扣索索的錢,他卻可以揮金如土,拿出來一點錢給別人,就可以換來別人的感恩戴德。他卻毀了我的人生!”
說到這里,趙夢安激動得想要站起來,手上的手銬被他搖得吱吱作響。
“你以為他是在因為什麼幫助我們?他其實是在享受。享受這種階級差異帶給他的優越感。他騙了我,我都不記恨他了!可他既然幫助了,就應該幫助到底,我不過是和他要了一千塊錢!最后我和他說,我借還不行嗎?我會還的,可是他還是沒有給我!所以他死了,是活該!”
趙夢安的面目猙獰,手攥成了拳頭,捏得緊緊的,上面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眼前的人偏執到了一定地步。
陸英聽了這話,想要破口大罵,這是什麼知恩不報的混賬東西。
顧言琛卻攔了他,示意陸英在審訊之中注意措辭。
在詢問后,趙夢安斷斷續續講完了整個故事。
趙夢安小時候家里很窮,家里經常沒有飯吃,看慣了所有人的白眼。
那種情況下,父母從小就教育他,一定要好好學習,只有好好學習這一條出路。
他家境貧寒,卻受盡了家里的溺愛,唯一的雞蛋給他吃,唯一的牛奶會給他喝。
家里沒有錢買練習冊,就從鄰居家借了來,把上面別人做過的痕跡擦掉涂掉,自己再做一遍。
他躲在昏暗的房間里,反復做著那些題目。
就這樣,他品學兼優,次次考試都是村子里的第一。
窮苦的日子就像是車輪,在他的身上反復碾壓而過,斬碎每一塊骨頭。
他記得自己考上了高中,家里砸鍋賣鐵,省吃儉用,再也供不起他了,父親唉聲嘆氣,可是后來,有人說有個大善人出現了,可以資助人學習。
他鼓起勇氣,給金悅文寫了一封信。
沒想到那封信被金悅文看到了,他還專門來到了鄉里,說會供他讀書到大學畢業。
開始他對金悅文是有感激之情的。
可錢每年打過來,他逐漸就習慣了這一切,也慢慢變得心安理得。
他看著金悅文的新聞,今天幫了誰,后天出了多少善款,看著他手腕上的金表想,他幫助我的錢,不過是一個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