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容器的標志。我問過醫生了,紋身可以清洗, 這種烙印的方式卻會跟隨我們一輩子。”
莫雪晴的神情又恢復了往日的淡然, 她用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個傷疤:“作為容器的女人, 會丟失掉自己的姓名, 只剩下一個編號。我也曾經是一個容器。那時候我的編號是82號。”
“其實, 你不是我親生的孩子。”莫雪晴把衣服穿好, 開口道。
顧言琛點了下頭。
莫雪晴苦笑了一下道:“是啊, 你那麼聰明敏銳, 肯定早就知道這一點了。”
是不是親生的,小孩子是會有一種感知的, 盡管在顧言琛小時候,莫雪晴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 他也一直堅定信念, 想要對媽媽好。但是血脈這種東西, 真的無法言說, 不可替代。
顧言琛之前從親戚口中聽到過一些只言片語。
莫雪晴曾經有一段時間失蹤, 后來的某一天, 她忽然帶著一個孩子獨自回來。
她對所有的人絕口不提在那段時間之中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也沒有告訴其他人孩子的父親是誰。她任由親戚們誤會,說她和外面的男人生了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就是顧言琛。
姥姥和姥爺幫著莫雪晴逐漸把他養大。
這還是第一次,莫雪晴對他坦言他的身世。
沈君辭遲疑了一下,開口問:“我是否需要……”
他考慮,下面的談話可能會涉及到顧言琛的隱私,如果不適合有別人在,他可以回避。
顧言琛卻伸出手按在他手上,他的語氣堅定:“沒關系。”
他覺得沈君辭不是外人,他也希望他能夠知道這些。
莫雪晴喝了一口面前的茶,穩定了情緒,她開口道:“我首先要告訴你們,我是怎麼成為容器的。
那件事情發生在我二十二歲的夏天,也就是三十年前。”
“我那年剛從第一份工作離職,準備找新的工作,每天都在投著簡歷,外出面試。在一天晚上,我從地鐵站出來,路上遇到了一對年邁的夫婦……”
“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們頭發全白,眼睛渾濁,佝僂著腰,穿著沾滿了灰塵的破舊布褂。他們有著外地口音,說自己在找兒子,拿著一張寫著地址的紙讓我幫忙辨認。”
“我看出上面寫的地址就在不遠處,可是我和他們怎麼說,他們都不清楚應該怎麼走過去。老太太急哭了,老頭子不停求我,幾乎要跪下身來,我那時候發了善心,就想要把他們帶過去。”
聽到這里,顧言琛已經預知到將會發生什麼,這是多年以前就有的騙術,針對的就是好心的落單女人。
年邁的老夫妻就像是放在那里捕獸的獸夾,利用的是人們的善良,一旦女人幫助他們,就會落入陷阱。
莫雪晴還在繼續講著。
“走到一條巷子里時,我就被兩個男人塞到了一輛面包車里,我當時害怕極了,我想到了很多女孩子被拐到山里被賣掉的新聞,可是我后來沒想到,他們帶我去的地方遠比山里還要可怕。他們給我使用了麻醉劑,讓我失去了意識。”
“后來我才知道,那些人用我的手機給我的父母發了信息,說是我和男人私奔了。然后他們沒收了我的手機,錢包,衣物和身份證件。那時候地鐵口附近還沒有那麼多監控,也沒有目擊者,我就這樣失蹤了。我爸媽報警,警察最初把我定為出走,在我爸媽的堅持下才改成了失蹤。
”
在那之前,莫雪晴從未曾想過,想要在城市里綁架一個女孩是如此簡單容易的事。
到現在她依然會教育自己的女兒,不能落單,不能晚上走沒有人的小巷子。
再提起這件事,莫雪晴還是覺得心情有些起伏,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手指默默抓緊。
“你們可能無法想象,我在昏迷之中,發現自己在一條船上,我被偷渡出國了。”
顧言琛明白,那是幾十年前,檳城臨海,當時的海岸監管沒有現在這麼嚴格。
海邊有不少的私港,也有不少的偷渡客。
那邊有幾條走|私線,猖狂時用貨輪載著名牌車運進來,偷逃關稅,還有可以帶入違禁品的各種渠道。
時至今日,檳城警方依然偶爾會抓捕到偷渡過來的人。
“等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來到了鄰國的海島。我被換了衣服,綁在一家醫院的病床上。我的肩膀很疼,就是被打上了這個烙印。那家醫院表面上看是一座精神病院。實際上卻住滿了從附近各國綁架過去的年輕女人。”
莫雪晴沉痛閉眼。
“我的噩夢,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里面所謂的病人每個人一個床位,床位號就是她們編號,也是她們的名字。在那里,我是第82號,并不是最后一個。”
這也就意味著,受害人可能會比82個還要多。
“里面有很多看守,在懷孕以前,女孩子是被綁在床上的,除非是上廁所和吃飯,洗澡,才有一小會兒的喘息。只有懷了孕的孕婦,才可以自由走動。不過也僅限于在建筑之內。”
莫雪晴想起那間詭異的精神病院,就覺得身上發冷,胸口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