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柏昌意坐到副駕駛上,“隨便找個酒店吧。”
“老天,你無家可歸了?我記得你的房子可是婚前財產。” Elena看了一眼房子里的燈光,然后隨手播放了一張鼓點強到能把人心臟震出來的專輯,“你不是只把婚后財產全部送給前妻了嗎?”
“我們好像約定過,不談對方的前妻。”柏昌意說。
“注意你的措辭,我沒有前妻。” Elena踩油門。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們是注冊過的同居伴侶。”柏昌意說。
“OK,我們是注冊過的同居伴侶,如果我死了,她甚至有權利繼承我的遺產。該死的德國法律,我只是想要它在我們相愛的時候證明我們之間的關系,而不是想讓它在我們不相愛的時候分走我的錢。”Elena用非常快的語速低聲咒罵了幾句,模樣很搞笑。
她想起打電話的目的,問柏昌意:“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如果你想讓我找一個新球友的話,至少應該提前三個月告訴我。”
他們本該每周二、四、六清晨打一個小時網球,這個習慣已經保持了好幾年,但是從幾周前開始,柏昌意就經常無故缺席,最近兩周更是直接跟她說整周都沒空。
Elena嘗試找過幾個新球友,奈何水平都不夠,比較來比較去,副駕駛上這位確實是最佳球友。
如果能夠不缺席就更好了。
“抱歉。”柏昌意說,“最近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我知道什麼時候方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是在早上六點開始……等等。”Elena看柏昌意一眼,“你最近在跟某人約會?還是同時在跟幾個人約會?”
“就一個。”柏昌意說。
“這麼快就確定了?”Elena覺得不可思議,這才多久?她忽然想到了剛才柏昌意家里的燈光,“他不會現在就住在你家里吧?”
柏昌意沉默不語。
等于默認。
“老天,你不會跟他同居了吧?”Elena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柏昌意說,“他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男孩,你想想我們二十幾歲的時候,誰會愿意跟人同居?”
Elena點點頭,深有同感:“我二十幾歲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每天早上會從誰家床上醒來。”
“何況,”柏昌意沒有把后半句話說出口,何況小孩現在跟他待一起就已經覺得不舒服了。
“他竟然沒有嫌你老。”Elena開玩笑。
“他每天都在嫌我老。”柏昌意也笑了笑,慣有的幽默,像是自嘲,“我總不能跟他說,再過幾年我就要四十歲了,想過安定的生活,所以請跟我同居吧,我愿意下班以后看到你和你的同學在客廳里喝酒跳舞亂扔枕頭互相用水槍射對方。”
Elena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去看柏昌意,卻發現柏昌意臉上已經一點笑容也沒有了。
“你剛才說的,不會是真的吧?”Elena關掉了音響,車內一下寂靜無比,“你真的想這麼快同居?”
“在你提起之前我還從來沒有想過。”柏昌意轉頭看向窗外。
正式同居意味著許多現實的事。
比如從此門牌和信箱上都會寫著兩個人的名字,柏昌意的朋友們就會知道這層關系,其中不乏本校的教授。還有,庭霜的同學和朋友可能同時也是柏昌意的學生。
那是巨大的一步,僅次于注冊伴侶和結婚,柏昌意不可能輕率。
現在還太早,現在他們連把對方帶入自己的社交圈都不可能。
第四十五章 氣人高手
原本周六晚上的返程航班,柏昌意改簽到了清晨。
飛機正點降落,他放下雜志,看了一眼手表,應該可以在八點前到家,這樣他就能和多半還沒起床的庭霜一起吃早餐。吃早餐的時候兩人可以好好談談。吃完早餐,送庭霜去咖啡館打工,他就自己坐在咖啡館的老位置,看看書,看看人。
這麼想著,柏昌意開門的時候眼底不自覺帶上一點笑意。
等門開了,眼前的景象卻讓那點笑意消失了。
家里空曠整潔得不像話。
沙發上沒有翻了幾頁、呈趴著姿勢的漫畫書。茶幾上沒有喝了半瓶、已經在夏日的空氣中變溫了的啤酒。地毯上沒有亂扔的抱枕。椅背上沒有換下來待洗的牛仔褲和T恤。
柏昌意繼續往里面走。
餐桌上沒有插了花的醒酒器。料理臺上沒有用勺子挖走了正中幾口的西瓜。冰箱各種食材擺得滿滿當當,像是剛補充過一次,冷凍柜里的冰淇淋一個也沒有動。連垃圾桶都干干凈凈。
書房里,書架上沒有漫畫和各種課程筆記。書桌上沒有亂七八糟的草稿紙和貼著動漫人物外殼貼的筆記本電腦。
上樓。
臥室里,床鋪得整整齊齊,好像從沒人睡過。
陽臺上,花盆里的煙灰被清理掉了,仙人掌在陽光下生機勃勃。
浴室里,洗手臺上的牙刷和杯子都只剩下一個。毛巾架上只有一套白色的毛巾。浴缸邊和馬桶水箱上都空空如也,沒有放任何東西。
馬桶圈被放了下來。
“隨手把馬桶圈放下來是惡習,臭毛病,趕緊改了。”不久前的清晨,庭霜扭過頭,跟他撒嬌。
柏昌意再去看其他浴室,不是偶然,現在所有浴室的馬桶圈都被放下來了。